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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归长安去-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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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绫这才松了一口气。

    保持了安全距离,扶苏便观察起那条蛇来,小肉手摸了摸下巴,像个学究似的指了指它,安慰谢绫道:“干娘,你不用害怕,这是虎斑颈槽蛇,性子很温顺的,我养过好几条。”

    谢绫缓过了神,才想起兴师问罪:“这是你养的?”

    她板下脸,方才的恐惧都化作了凛凛怒气。

    扶苏哪里被她这么凶过,委委屈屈地扁着嘴巴:“我有小青了,不会养这种蛇的。”他怕她不信,还一本正经地补充,“而且长安附近的野地里根本没有这种蛇,只有城东的蛇商那里有。我又没有银子,怎么买嘛。”

    扶苏从来不撒谎,他说不是,谢绫便也信了。方才是一时被怒火迷了眼,镇静下来想一想,如果是蛇偶然窜进这个屋子,哪会这么凑巧,正好掩在被褥下面?显然是有人想要捉弄她,故意放的。

    她平时都住在宜漱居,难得来这里歇上一日,今天不过是凑巧赶上了。如果是与她来往密切的人,自然知道这一点,不会把局设在四季居。

    正当此时,走廊上响起人声,兰心领了一队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没见着床榻上的活蛇,只见到一地狼藉,和一具蛇尸。就凭这具尸身都把她吓得尖叫着退出一丈,话都说不利索:“小小小小姐……奴婢听到楼上有打斗声,立刻带人赶过来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扶苏友好地安慰她:“兰心姐姐不要怕,这条已经死了,活的在你后面呀!”

    兰心的脸色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白,“啊”地一声尖叫退出了屋子,哆哆嗦嗦地指着里头,指挥身后的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抓蛇!”

    “慢着。”谢绫的声音突然响起。

    经他们这么一闹,她心里也已经想到了谁会是那放蛇之人。敢在她头上造次,果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活得不耐烦了。

    兰心觉得她家小姐大概是吓糊涂了,瞪大眼睛看着她:“小姐,你不赶紧把它弄死,难道还要养它不成?”

    “就是要养。”谢绫绷了脸,斜睨着锦被的目光阴鸷狠辣,仿佛要将她假想中的那个人剥皮剔骨才罢休。

    底下人大气都不敢出,厢房里连风拍窗户的声音都极为清晰。沉默得久了,众人怯怯抬头去看谢绫的表情,却见她摸着扶苏的脑袋,话音不带情绪:“你有没有办法不伤到它,把它抓住?”

    扶苏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那就给你养着。”谢绫淡淡展唇,说是笑,看来却十分阴沉,“好生照料,记得别给我养死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种蛇只是微毒,毒液可以入药,有止痛之效。

    她留它,尚有大用。

    谢绫交代完,冷着脸跨出了门。

    兰心了解她家小姐,看着这背影,分明写着:有人要遭殃。

    四季居是不能睡了。兰心领着杂役把厢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再翻出第三条来,床铺也彻底清理,连着帷帐被褥一起换了新的。但一想到那是毒蛇爬过的地方,谢绫连这栋楼都想推翻了重新造一遍,更不用说回去睡。

    柳之奂听闻这桩事,连忙赶来见她,却见她一个人在凉亭里独酌。

    幽月佳人。

    他静静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轻轻喊她:“师姐。”他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

    “之奂啊。”她略有微醺,看见他来便要给他倒酒。

    柳之奂拦住她,沉声道:“师姐莫要难过。”

    她遇上了这样的事,是恐惧,是气怒。可是他却觉得,她在难过。

    谢绫笑得粲然,好像听到的皆是无稽之谈:“没什么难过的。在西陵时惹了地痞,人家还把刀子往我脖子上架过。在江南,那些温老贼的狗腿子见了我,个个都像要把我吞了似的,还有知道内情的灾民,烧过我的院子,想把我烧死在里头……我不都过来了?”

    她逼着自己回忆她安然度过的一次次危险,当笑话讲给他听,讲完了又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那些画面,对手或是地痞流匪,或是高堂之上道貌岸然的朝廷命官,把她逼得退无可退。

    刀尖火海,哪一次不是这么过来的?不过是几条虫子罢了,她还能怕了它了?

    柳之奂悄悄收了她的杯盏,怔怔地看着她。谢绫醉醺醺的,连杯子什么时候被拿走了都不知道,傻呵呵地冲他笑。

    柳之奂轻言轻语地劝了她许多句,她也不知听见了没,毫无反应。他拿她无法,只能把那酒杯紧紧攥在手里,发誓似的向她许诺:“那些人欺负不到你头上了。师父不在,以后我便护着你。”

    夜风微凉,天边孤月清照,映出她光洁如瓷的侧脸。

    纤密的双睫微微颤动,她嗫嚅一声,趴在石桌上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10分钟后到。

    不要因为三更就跳过去不留言辣,其实发评论也可以翻页哒_(:3∠)_

 第三十章 心中弦

    谢绫的消沉只持续了一夜;翌日便又恢复如常,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昨夜受惊的痕迹。

    春闱将至;各地才子汇聚京师。这种时候;谢绫自然也看出了商机;赶在开考之前在四季居办了场“状元宴”;博个状元的好彩头,广邀文人雅士参与;又凭着自己的人脉请了不少达官贵人镇场面。

    宴会定在晚上,四季居却从晌午就开始热闹起来。

    谢绫昨夜睡得少,晨起时往脸上盖了一层粉,才将眼周泛起的青黑色盖住。她一改平素庄重老成的穿着;特地挑了件石榴红底大领对襟的霞帔;上绣白色霜花图案;脸上常带一抹笑,分外明艳。

    她正从楼梯上往下走,正瞧见了一队人自门口浩浩荡荡地进来,肩上扛了块大匾。

    走近了瞧,才发现那不是匾额,是个画框。

    她对字画小有涉猎,看得出来那是前朝画圣孟沂作的一副东篱把酒图,因其布局广阔而闻名。此画铺开有一丈长,是孟沂呕心沥血之作,传世之后价格年年攀升,当得起“连城之价”。

    那一队人进了大堂,身后的主子才姗姗来迟。

    谢绫往后一探,认出来人,竟是在相府有一面之缘的苏修。

    当日温相说他来长安是要事在身,有一笔大买卖在找下家,不知为何找上了她。谢绫对此人的印象不佳,当时也只是随口敷衍了过去,未料他会真的亲自找上门来。

    苏修一进门便见到了谢绫,颇感意外,向她甚为谦和地作了一揖:“谢姑娘,别来无恙。”

    她与他连交情都称不上,可这姿态让满堂的人看起来,竟像是熟识的一般,一时间凡是识破了两人身份的食客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谢绫在这长安城里颇负盛名,已过了双十年华却无有家室,在长安百姓看来便很不寻常。如今得了这女财神的八卦,明日怕便会传遍街头巷尾。对方是汝南王家的世子,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是市井间最爱的八卦路数。

    谢绫脸上仍挂着笑,淡淡道:“世子到访,穷庐蓬荜生辉。只是这画……”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那占了半个大堂的庞然大物,“又是何故?”

    苏修站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共看向一处:“听闻谢姑娘要摆状元宴,聚集了京中雅士。苏某未收到帖子,却也贪慕雅盛,不请自来,实在过意不去。正好家父得了这一卷东篱把酒图,想是谢姑娘的四季居以雅字著称,若得此画妆点,正当合宜,也不至玷污了雅名。”

    谢绫的帖子发遍了京城的显贵,并不如何值钱。他用这样一幅名画来换入场的资格,确实有一掷千金的魄力。

    此人城府极深,谢绫看不透他心中所图,便和颜悦色地打着马虎:“世子要来,便是贵客,如此破费倒显得生分了。”

    “哪里是生分?”苏修朗声笑道,“画再珍贵,也不及我与谢姑娘一见如故的缘分。今夜还望与谢姑娘共饮一杯,届时在下必当敬候谢姑娘。”

    柳之奂下楼时,正见到堂前二人并肩而立的背影,肩膀挨着肩膀,无需言语便透着股亲密。他听到苏修的话,觉得此人态度轻慢,惹人厌恶,料想着谢绫不会答应。哪知谢绫却洒然一笑,满口应承下来。

    苏修达到了目的,也就不再多做纠缠,寒暄几句便道了别。

    谢绫往回走,正撞上楼梯上的柳之奂。他也正皱眉盯着她看,想是站在那里许久了。等她上前两步走到了他身前,他才犹豫着开口:“那人绝非善类,师姐你何必与他周旋?”

    谢绫无所谓地一笑:“应酬罢了。这世上还是讨厌的人多,但你总要学着跟他们打交道。对方不是善类,你大可绕道走,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条路可选?有些路,你不得不走。”

    柳之奂轻握住拳,抿唇不语,清淡的眉眼无声地将她的话拂去。

    她渐渐敛去脸上的笑,温和地抚了抚他僵着的肩:“师姐说这么多话,是想告诉你,你以后要入朝为官,少不得要跟这些人打交道。官场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若连赔两个笑脸都做不到,不仅走不远,还会把自己赔进去。到时候,你难道还要指望师姐来替你收拾摊子吗?”

    柳之奂眼珠微微一颤,不知是被哪一句触动了心事。

    谢绫自觉自己把话说重了,心中歉然,展露出个柔和的笑:“我不是在埋怨你。你想如何都是无妨的,只是官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出,我怕连我和师父都帮不了你。到时候,就晚了。”

    如今的他,还需要她护着,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而已。官场不比风月场,不是凭一手好文采便能平步青云的。

    他郑重地点头,目送她离去。

    ※※※

    是夜,海棠酣醉,四季居内弦歌曼舞,热闹到入夜也不见退温。

    二楼僻静处的走廊上,谢绫独自绕过长廊,往天字号雅间去。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路过许多门中的一扇,里头没有觥筹交错的声音,连烛火都是静悄悄的,不曾摇曳。

    人刚要走过去,那扇门却突然开了,里头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臂膀,用力一拽。谢绫始料未及,正失神间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已被拽入了那间厢房,隔门在她身后应声关上。

    她睁开眼,苏昱的脸正贴在她面前,与她的鼻尖不过一寸。她惊魂未定,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个时间,这里又是四季居,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并不准备放开她,眼睑微合,捎着丝危险气息:“你这是要去做你的买卖了?”

    他的话意有所指,可她却没那么灵敏,也没料想到她把某些话说进了他的心里,害他惦记到现在。谢绫只觉得莫名,偏过头咕哝一声:“我不去做买卖,还能做什么?”

    “好,好。”他又气又恨,竟找不出话来应付她,只从喉咙里搜出两个“好”字,不由自主地又离她近了些。

    谢绫这才意识到她此刻处的位置是他和隔门的中间,本来就逼仄,他这样步步紧逼,把她逼得紧紧抵住了门,退无可退,彼此的气息都近在咫尺。

    她睖睁着眼盯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庞,脑海中却莫名地浮现出一片暖融融的朱色。蒙了红绡的灯面投出殷红的光,他在这片朱光里站定,便是这样一张熟悉的脸。

    像是隔世的事了。画面里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凑近,再凑近,用嘴唇在他的脸颊上轻碰了一下,冷冷问他:“要不要再来两下?”

    回过神,那张让她浮想联翩的脸仍旧近在眼前,只要稍稍前倾便能触碰到。他冷着脸,看起来寒气森森,眼底涌动了丝类似怒气的情绪,雾茫茫地看不分明。明明是这么一张严肃刻板的脸,和脑海里浮想起来的画面重合起来,却还是让她觉得窘迫。

    她居然曾经做过那样的事情……简简单单地回想便觉得无地自容。

    苏昱看着她脸上忽然浮起来的淡淡粉色,目光一凝。她竟然……也会害羞?他忽然觉得有趣,凝神看入她眼底,捕捉她难得显露的一抹怯色:“怎么?这样让你很不自在?”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脑海中的回忆便不住地浮现——

    那日他便是这样把下巴搁上她肩窝,嘴角轻弯,在她颈上轻轻擦过,带起微凉的酥/痒,连声音都晕着笑意,对她说:“你想来几下都可以。”

    连柔和又刻意带丝轻哑的嗓音都与现在如出一辙。

    何止不自在,简直要被自己的联想逼疯了好吗!

    谢绫伸出两只尚且自由的手,试着推了推他:“你先让开好不好?有话好好说,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还能来做什么?难得今日沐休,恰赶上她办这状元宴,他便来看看她,谁知正正好好被他撞上了某一幕。

    苏昱任她推搡,纹丝不动地抵着她,一言不发。

    谢绫气馁,软硬兼施地和他谈条件:“你想怎样直说便是了,什么都好商量,你先放开我。”

    “想怎样都可以?”他稍稍抬起脸,方便他将她的表情看得完整。

    谢绫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对劲:“嗯?”

    话音未落,他忽然覆上了她的唇,将她的疑问都堵在了口中,原本挡着她的手臂向后环住她的腰身,怀里的温软和唇上的清甜融成莫大的蛊惑,诱他将她抱得更紧更紧。

    心里像有一根弦突然绷断了,他想把她揉进血肉里,来续上这根弦。

    谢绫灵台一空,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只能被动地听凭他施为,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立刻沉着脸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十分钟后到。

    皇桑他禁欲了这么久……终于爆发了!酷爱来点赞~(≧▽≦)/~!!

 第三十一章 画舫琴音

    平时压抑着不能言说的*;突然释放出来,反倒变得坦荡。

    苏昱忽而一笑;那笑通达眼里;本是因自嘲而起;却不由得牵动出这许多的清甜滋味;让他觉得餍足:“生了欲念,便由着欲念催使;没想到滋味却这样好。”他毫不避讳地描述着,好像只是买了一幅喜爱的字画,尝了一口诱人的佳肴,“木已成舟;你想要什么条件;现在可以补上。”

    他以为她是什么人;会去卖……一个吻?

    谢绫已然清醒,心中恼怒起来。这人突然出现不说,还一声招呼都不打说亲就亲,末了还问她想要什么条件。明明是不速之客,这喧宾夺主的事却做尽了。

    她的双目中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笑彦,凛凛然迎着他的目光:“堂堂九五至尊,偷偷出宫,就为了轻薄一下我?”真是万分可笑。

    苏昱默然不语。虽然措辞有些失当,动机也只是一时起意,但事实好像,确实如她所说。

    遇见他以来所有的困惑齐齐涌上心头,谢绫被这千头万绪的线索逼得快要发疯,终于失去了耐心,干脆与他摊牌:“你究竟为什么要接近我?”

    就为了轻薄这一下?

    “这个故事有点长,准不准我吃点东西再慢慢与你讲?”他不以为意地向她笑。

    一阵挫败感攀上谢绫的心头。他是真的连晚膳都没有用,就偷偷跑了出来?这行径,说是个纨绔富家子还可信,说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真是……一分可信度都没有。

    他回过身去整理衣襟,看样子真如他所说,准备出这个门。

    谢绫却突然出声阻止:“等等。”

    苏昱回过头,惑然看着她。

    谢绫向前一步靠近他他,迟疑了片刻,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了个吻,蜻蜓点水似地,稍纵即逝。待他反应过来,她已然负手危立在他面前,神情泰然自若,让他一时分不清方才的那个浅吻是真是假。

    可脸上……明明还残余着她唇上的温热。

    她微微仰起脸,得意中带几分讥诮:“不是要我问你讨条件么?才这样就不肯了?”

    他说由着欲念催使,那她脑海中回想起的那些画面……算不算欲念?

    若是不算,那回想起那些画面的时候,心中莫名生起的如鬼魅般来去无踪又缠绕不休的悸动……又算不算欲念?

    况且,也只有这个法子,能让她看到他微愣时的神情了。

    那厢苏昱也回过了神,嗤然敛着袖衽,似不经意地问道:“滋味好么?”

    “……”谢绫哑然,得胜的笑容尽僵在脸上,颜色煞是好看。果然要调戏这个脸皮厚如城墙的人,她还得多加修行。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入了魔障,才会有方才的举动。记忆里有了一次还不够,偏生还要第二次。

    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做起来是会上瘾的,对她尤甚。

    当时她做了一次,却不知晓眼前人的身份,回想起来虽然离经叛道,却总有些缺憾。如今她知道了真相,再重演一回历史,才终于圆满了似的。

    嗯……滋味不仅很好,而且很刺激。

    ※※※

    灞水上柳絮纷飞,泊了三两画舫,零星灯火影影绰绰,蒙在石桥上。离朱雀街不过半里,官道上的喧嚣却尽数沉入水中,化作桨声。

    谢绫听他说要用膳,没想到他却早已备好了这样一个别致的地方。

    画舫上唯有他们二人,再并一个秦骁在外头掌舵,远处琴声隐约若现,近处水映烛光,粼粼中独得雅趣。

    谢绫夸了两句,苏昱顺着她的话道:“寻常酒楼怕你瞧不上,只能别出心裁。”他浅浅地笑,手中替她满上杯盏,“在画舫上摆宴,这法子还是苏羡想的,少年时的习惯,没想到如今还用得上。”

    他在燕国客居八年,也有短暂归乡的时候。他不愿久居在深墙之中,便和苏羡一同出来泛舟,后来每每回到故国,苏羡都会来这灞水之上给他接风洗尘。只是说是“每每”,八年里却也没有几次。

    苏羡是硕亲王的本名,原是一年前朝堂上众人认定的江山之主,后来却功败垂成,退居幽州。两人是兄弟,却也是仇敌。可是听他这样描绘,却竟是手足情深,并无芥蒂。

    他怎么会同她说这些话?谢绫有些错愕,试着开口:“不久后便是太后的千岁宴,硕亲王也该进京,到时候自然也能用上的。”

    苏昱不置可否,却来了兴致,与她说了不少他们兄弟间的趣事。两人虽被朝政推向天各一方,可在他的叙述中,却像一对平常兄弟,兄友弟恭,偶尔也做些混账事。

    谢绫平白无故放了苏修的鸽子,不仅不觉得忧心,反倒在船上吃好喝好,由着他漫天胡侃,好像这一夜的自在都是偷来的似的,浮生半日闲,怎不畅快。聊着趣事最易下酒,她听着笑着便多饮了几杯。酒劲上头,她兴致高涨,正见到船上备了把七弦琴,便要去弹。

    酒兴之下潇洒肆意,琴音放达,声声沉入水中。

    一曲终了,她才想起自己来此地的本意,酒喝多了便糊涂,声音也含含糊糊的,指着他问:“你还没有说呢,你到底为什么接近我?”

    他却全无醉态,淡淡抿下一口,石破天惊的一句被他说得淡写轻描:“因为你曾是我夫人。”

    谢绫迷迷瞪瞪的脑袋可算是清醒了。

    他没有用妃子之类的形容。他说的是,夫人。

    谢绫差点以为自己酒喝多了出现了幻听,脸上的诧异之色久久未消,显然吓得不轻:“你说什么?我是你的什么?”

    苏昱平静地替她重复了一遍:“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结发同牢的夫人。”

    谢绫终于听清楚了,脑袋却不清楚。如果你突然遇到一个人,这个人说,你曾经嫁给过他,你该怎么办?

    谢绫觉得,首要的任务是,去醒醒酒。

    这个答案荒谬得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不是她的酒没醒,便是苏昱醉了她没发现。

    但苏昱却用行动证明了他没醉,有条不紊地给她讲着故事:“八年前,我在燕国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她却告诉我,命不久矣的人是我。”他从怀里取出一张药方,那纸已然泛黄,看上去是个旧物,“你当初不是想知道,那个替我抑制秋水毒的神医是谁么?她便是这张药方的主人。”

    他将药方展平了放在桌上,向她推来。

    谢绫无意识地去看那药方上的字,虽然要稚气不少,但却赫然是她的笔迹,连书写的习惯都和她一模一样。

    脑中像是被一记重雷击中了似的,轰然炸开,让她头疼欲裂。她不能置信,可却也有了半分的心思,觉得那是真的。她努力地回想,可是脑海里分明没有丝毫这段故事的踪迹。

    无稽之谈!

    谢绫抓起那张药方,寻找着笔迹中的破绽,嗫嚅着:“不可能……”这张药方已存在了八年,她八年前就遇到过他?可她一点都想不起来,连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八年前,正是她的记忆开始缺失的地方。师父说那三年她染了大疾,一直昏迷不醒,之奂也是这么说,谢氏上上下下的仆从都这么说。

    那药方上的笔迹越是毫无破绽,她心中生出来的破绽便越是大,越是空。

    他总是精于算计,每一次说出口的话多半都是假话。她总觉得这又是个精妙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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