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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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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从小没有玩伴,对崔府的生活很是羡慕,“她也是你想娶的姐妹之一?”

东海王曾经大言不惭地声称要将崔家女儿都娶了,这时再提起,不由得脸红,“曾经,那只是曾经的想法,三妹……陛下也听说外面的传言了?”

韩孺子点点头。

“要说我也有几年没见过三妹了,看到小时候的样子,可想不到会有今天的事情,传言大概不真。”

“当然不真,一点也不真!”崔腾从外面跑进来,他打架累了,去换身衣服,中途又跟人争执几句,因此来晚了一些,气喘吁吁地说:“陛下别听外人乱嚼舌头,我最了解三妹,她不是那样的人!”

东海王本来也不相信,可是非要与崔腾争辩,笑道:“崔二,我怎么不记得你‘最了解’三妹?你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崔昭,就是……那个昭,东海王,你别乱说。”崔腾一急,额上的汗更多了。

“你找错人了,乱说的不是我。嘿,崔昭妹妹这回可是声名远扬……”

按崔腾的脾气,听到“声名远扬”四个字就要打人,可他对东海王还有几分忌惮,在皇帝面前更不敢造次,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东海王,东海王微笑回视。

韩孺子不理两人,继续伏案阅视奏章以及公文,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行军,他积攒了不少。

只从纸上看,形势还算不错,洛阳带了头,各地放粮都进行得不错,大批流民返乡,趁着最后一点时间耕地播种。

齐国、东海国的平乱之战进展不是特别顺利,叛军进攻乏力,守城却很拼命,楚军只能逐城攻占,还要防备后方海盗的袭扰,三路军队迄今还没有在临淄城汇合。

塞外没有消息,马邑城远派斥候,只发现零散的匈奴骑兵,没有发现大举南侵的迹象。

韩孺子安心许多,大楚起码不用同时应对内忧外患了,可是又有一点失望,因为这意味着他一直相信的孟娥很可能说谎了。

天黑之前五万北军就将到达,韩孺子决定休息两三天之后率军巡边,顺便挑选几位经验丰富的大将,总不能白来一趟。

代国都尉邓粹,韩孺子还记得这个名字,心想名门之后总应该有点真本事,正琢磨着如何检验一下,中司监刘介从外面匆匆进来。

“陛下,外面发生了一点事,我觉得陛下应该马上知道。”

“何事?”韩孺子略觉奇怪,听刘介的语气,这不像是国家大事。

刘介看了一眼崔腾,说道:“代国都尉邓粹,带兵强闯冠军侯夫人住处,刚刚被拿下。”

崔腾大怒,气得哇哇乱叫,韩孺子却看向东海王,邓粹是他推荐的。

“崔昭妹妹……真成扫帚星啦?”东海王惊讶地说。

第三百一十章  崔家的敌人

(恭贺读者“飞行的荷兰人船长”成为本书盟主。)

都尉算是代国的最高将领,但是麾下没有多少将士,愿意跟随主将赴汤蹈火者更是寥寥,代国都尉邓粹率领三十几名士兵,其中包括十余名奴仆,顺利进入王府,在冠军侯夫人的住处大门外突然拔出隐藏的利刃,发起一次冲锋。

守门士兵与皇帝派来的四名仪卫大惊失色,本以为自己只需站在这里,昂首挺胸就能吓退殷小眼儿这种狂徒,怎么也料不到冲来的会是一群人,为首者还是有名的将军。

战斗展开,毫无准备的一方马上被击溃,皇帝的仪卫高大威猛,手中的长戟却是木制的,而且只有四个人,根本不敢阻挡如狼似虎的一群人,悄悄让到一边,不参与,也不逃跑,假装看不到眼前的场景。

将邓粹等人拦住的是大门,平恩侯夫人比较警惕,一听到外面的喧哗,立刻命丫环们上闩,找来桌椅板凳挡门。

前来陪护的王府贵妇还有几位没走,无不吓得花容失色,待到听说来者是邓粹,又都莫名其妙。

平恩侯夫人也莫名其妙,她与三妹崔昭千里迢迢将冠军侯的儿子送来,虽说只是一个借口,可也有几分苦劳,前几天邓粹还派夫人前来千恩万谢,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邓粹下令砸门,可消息已经传出去,数百名南、北军精兵迅速赶来,兵不血刃就将邓粹等人全部拿下。

整场闹剧为时不到一刻钟,院门虽有损坏,却没有被攻破,可事情的影响却很大。

首先是崔昭连惊带吓,真的起不来床了,泪流不止,悲叹自己的凄惨命运。

其次是代王,宿醉的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跑去向皇帝请罪,邓粹不仅是代国都尉,还是他的妻弟,而且就在王府里闹事,实在是不可原谅,代王不为他求情,只希望自家不受牵连。

中司监刘介终于忍受不了,若是再出几件类似的事情,只怕连皇帝的安全也会失去保证,于是将代王全家逐出府去,由皇帝的卫兵接管整座王府,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的严密程度不亚于皇宫。

崔昭留在王府里,再出意外,就只能埋怨皇帝了。

可是有一件事谁也没弄清,邓粹究竟为何翻脸?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地位与前程?

刑吏张镜在洛阳没能立功,这回动作极快,代王还在伏地请罪,他已经审问一圈,弄清了大致原因,来向皇帝禀告。

肥胖的代王匍匐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陈邓粹的悖逆无礼,以及自己的管教不严,请罪的同时,也将罪过都推到妻弟一个人身上。

韩孺子早就听得厌倦,看在长辈的份上,才忍到现在,一见张镜进来,立刻挥手让太监们将代王扶到一边,然后问道:“张镜,查问清楚了?”

张镜上前几步,“代国都尉邓粹不肯开口,但他手下的士兵与奴仆都招供了,据称,邓粹是为冠军侯报仇。”

“嗯?”屋子里的好几个人同时发出疑问。

崔腾被皇帝强令留下,这时更是大怒,“胡说八道,我妹妹就是冠军侯夫人,邓粹想报仇也不该找她啊,应该……”

崔腾看了一眼东海王,京城传闻毒死冠军侯的人是谭家女儿,可此事牵扯甚广,连他也不敢提起。

跪在一边的代王抬起头,擦去脸上的几滴泪,也惊讶地说:“不会吧,邓粹明明很感激冠军侯夫人,曾派妻子数次探望,赠与不少礼物。”

张镜垂首不言。

韩孺子挥手,太监们请代王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侍卫与寥寥数人。

张镜这才说道:“代王说得没错,邓粹本来很感激冠军侯夫人,可是自从昨晚的事情发生以来,传言四起,都说冠军侯死于……夫人之手,甚至有人说冠军侯的儿子早就被杀死,送到代国的婴儿是假冒的。”

韩孺子愕然,“原因呢?”

“传言如此,没人提原因,大家好像都认为此事顺理成章。又有人说邓氏衰落,被崔家压过,邓粹因此大怒,觉得自己受到欺骗……”

崔腾气得脸都红了,“谁?你告诉我,谁敢这么乱说?”

张镜仍然低头,“只是传言,暂时还没查出来源。还有一种说法,说是邓粹见过冠军侯夫人,所以……也受到蛊惑。”

崔腾从来没这么愤怒过,“陛下,让我去查案吧,就算将晋城翻个底朝天,我也要将那些乱嚼舌头的人通通抓起来,不让整个晋城闭嘴,我不姓崔!”

“你还嫌事情不够大?”韩孺子心里也很恼怒,恼怒的是这些权贵世家不分轻重缓急,大楚岌岌可危,他们想的却还是自家的荣辱得失,邓粹就算真有将帅之才,他也不会重用,“张镜,这件事交给你办理,与代国协商,按律处置。”

“遵旨。”张镜躬身退下,皇帝那句“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已经给他一颗定心丸,知道该怎么做了。

崔腾却不满意,气哼哼地说:“陛下,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明显有人针对崔家……”

对面的东海王使个眼色,崔腾这种时候倒也不笨,马上反应过来,“也是针对陛下!否则的话,为什么要扯上冠军侯之死?”

“不用说了。”韩孺子也觉得传言来得太猛烈一些,可他不想大张旗鼓,“内有叛乱,外有匈奴,国家危难当头,其它事情都不值得过分关注。崔腾,朕不允许你私下查案,更不许私下寻仇,明白吗?”

“可是……”

“你要是再敢打架,不管任何原因,朕就将你留在边疆,十年之内不得回京,想打架就跟匈奴人打个够。”

“啊……那要是有人先打我呢?”

“忍着。”韩孺子生硬地说,他才不相信有人敢先伸手打崔腾。

崔腾的脸憋得更红,东海王道:“崔腾,还不向陛下谢恩?”

“嗯?”崔腾的双眼越瞪越大。

“你什么脾气自己还不知道?陛下不许你查案,是怕你坏事,换一个人,陛下才不管,就让你去查、去闹、去惹事,最后一网打尽,邓家得不着好,崔家也受牵连。这么大的事情,刑部官员能查不明白?你就老实等着吧。”

“谢陛下恩典。”崔腾勉强道,心中还是不愤,可他真怕皇帝,不敢争执。

刘介带来消息,北军前锋已经到达城外,正在扎营列队,等候陛下检阅。

这是韩孺子早就决定的事情,他很高兴能够出城去与真正的将士相处,晋城就像是缩小的京城,令他感到窒息,如果不是反对的声音太多,他甚至想就此搬到军营里。

北军前锋三千人,人不卸甲、马不解鞍,列阵欢迎皇帝,他们刚刚在京城得到重赏,又被皇帝召到身边,这是更大的荣耀,因此呼喊“万岁”时分外响亮。

韩孺子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崔腾的郁闷却一点也没减少,趁着皇帝与北军将领商议军情,他悄悄返回城里。

可他不知道该找谁发泄怒火,邓粹等人被严格看管起来,他根本见不到人,骑马兜了一圈,看到百姓在街上聚堆闲聊,他都觉得是在议论崔家。

天色渐黑,崔腾回到王府,实在找不到人撒气,他打算数落妹妹几句:不在京城好好待着,大老远跑到晋城来干嘛?惹出这么多的流言蜚语。

门口的守卫更多了,都认得崔腾,没有阻拦。

王府的女眷已经离开,平恩侯夫人守在客厅里,一看见崔腾就迎了出来,“好兄弟你可来了,我正找你。”

“找我干嘛?妹妹呢?我要跟她说话。”

见崔腾脸色不善,平恩侯夫人拦在前面,“三妹睡了,你想她哪经过这种事?魂儿都吓飞了,我让她早点休息。”

崔腾的锐气一下子没了,找张椅子坐下,“有人针对崔家,皇帝不相信,可我能感觉到,崔家没倒,肯定让许多人失望。”

“陛下怎么说的?”平恩侯夫人最在意这件事。

“没什么,陛下让刑部官员查案,不许我插手。”

“对三妹呢?陛下没说什么?”

“陛下能说什么?他们两个都没见过面。”

平恩侯夫人眉头微皱,“我能猜出是谁是在背后使坏。”

“是谁?”崔腾站了起来,也不问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琴师张煮鹤和他所谓的女儿。”

崔腾一愣,“关他们父女何事?”

“嘿,听说琴女擅长媚术,看来好兄弟也动心了。”

“别胡说,她是陛下亲点的琴师,谁敢……”

“没错,谁敢?三妹只不过想求见陛下,就遭到了忌惮,蒙上这么多的传言。”

崔腾还是不信,“张琴言是哑巴,张煮鹤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头子,哪能操纵这么大的传言?”

“或许他们得到了帮助。”

“洛阳侯?”

“有可能,大家都明白,谁能取得陛下的专宠,谁家就能在以后立于不败之地,洛阳侯进献琴女,必有深意。”

崔腾摇头,“都没用,陛下只喜欢小君妹妹。”

“呵呵,我的好兄弟,亏你还是风月场中的高手,陛下喜欢小君妹妹,可是能永远专宠她一人吗?”

崔腾想了一会,咬牙道:“洛阳侯……”他还是不想将怒火对准张琴言。

平恩侯夫人也不在意,还在京城的时候,她与老君就决定不告诉崔腾真相,但是该利用的时候也得利用,“崔家不能被打败。”

“当然,不能败。”

“你能留在陛下身边,这是一个优势,一定要想方设法阻止琴女与陛下单独相会。”

“这个不难,陛下根本就不想……”

“别想当然,皇帝也有临时起意的一刻,别让琴女趁虚而入,我得到消息,刘介被琴师收买了,你要提防他从中使坏。”

“洛阳侯野心这么大?我应该告诉陛下。”

“不要,咱们现在还没有证据,只要确保陛下不被琴女魅惑就好了。”

“好,我听大姐的,以后再收拾洛阳侯。”有了明确敌人,崔腾心里好受多了。

“好兄弟,父亲就你一个儿子,给他争点气,把琴师父女当成敌人对待。”

“敌人。”崔腾坚定地说,一想到张琴言那双动人魂魄的眼睛,又不那么坚定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音者生于心

韩孺子回到王府,心中终于踏实,五万北军三天之内就能全部赶到,他们即使不能围歼匈奴人,也足以守城退敌,他起码不用再担心外忧,另一边的齐国,崔宏过于谨小慎微,但是假以时日,总能围歼叛军。

放粮、选人、除奸……接下来,他要一样一样着手进行。

回房休息之前,他去见了一次孟娥,仍然隔门说话,周围没有外人。

“匈奴人还没到。”

门内沉默了一会,“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陛下。”

“我明白,圣军师是望气者,十分阴险,很可能有意透露这条消息,又放你出城,但是没用,大楚兵多将广,足以同时平定内忧外患。”

门内又沉默了一会,“逃出临淄并不容易,如果说那是安排好的,圣军师得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韩孺子回房休息,心中感到遗憾,孟娥仍然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可是她与叛军的联系太深,今后很难留在身边。

自从“奉旨受贿”以来,泥鳅就将自己听说的每句话都转告给皇帝,尤其是他觉得有用的时候,更是滔滔不绝,“崔家三小姐这回真是有名了,十一位男子,都是有名的世家子弟,包括皇子皇孙,五死五伤一个进监狱,啧啧,谁有这种本事?”

“谁也没有。”张有才冷淡地说,泥鳅光顾着说话,连服侍陛下的专职工作都给忽略了,“你上午还说是六名男子,现在就翻了一倍。”

“这个……消息总是一点点听说的嘛。”泥鳅完全没察觉到异常,脸上仍挂着兴奋的笑容,“崔家三小姐现在可不得了,大家都说她命硬,专克男子,见者毙命,接近者倒霉……”

“崔腾没事,崔宏更没事,崔家还挺兴旺呢。”张有才打断道。

泥鳅一愣,挠挠头,“自家人不算,总之她命硬,一般人降不住她,非得是至尊之体——这说的是陛下吗?”

张有才横眉冷对,韩孺子笑了一声,随后觉得不对劲儿,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我在街上逛一圈,大家谈的都是这件事。”

韩孺子决定明天搬出晋城,与北军将士住在一块,以免惹来更多的风言风语,可他觉得奇怪,这一轮传言来势太凶猛了些。

刚刚上床,外面的琴声准时传来,这些天他几乎每晚都在琴声中入睡,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已经很少了,但是醒来之后精神倍增,令他越来越沉迷于其中。

今晚有点奇怪,琴声依然悠扬,可他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总觉得琴声过于低回,必须竖起耳朵倾听,结果越听越亢奋。

“张有才。”韩孺子起身叫道。

“在,陛下。”外间立刻传来回应。

韩孺子本想让琴声放大一些,可王府里住着许多人,喜欢并享受琴声的人只是极少数,于是他改了主意,“传召琴师,父女二人。”他特意加上一句,以免张有才只叫来张琴言一个人。

韩孺子已经清晰地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某些生活过于关心,进献女子就像是赠送天下难寻的贵重药材,而皇帝已经病入膏肓,必须要这一味药治病。

他一开始十分生气,觉得这是佞臣所为,可是在一段史书中他找到了理由:前朝的一位皇帝登基多年未有子嗣,被认为有可能动摇国体,从皇宫到朝廷,所有人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进献的女子成千上万,请来和尚作法、道士传授房中之术,个别大臣甚至就在奏章中对皇帝提出详细建议……

当今皇帝也面临着同样的处境,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臣子却希望能够尽快见到太子。

韩孺子能理解母亲与刘介等人的急迫,但他不会接受,因为前朝的那位皇帝最终也没有得到一个儿子,反而在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时候早逝,虽然史书中照例隐讳,但韩孺子已能看懂,那位皇帝死于纵欲过度。

泥鳅进来点灯,在地面上铺席摆桌,琴师父女很快到来,拜见皇帝,准备抚琴。

“且慢,朕听琴多日,却连琴为何物都不知晓,有劳张琴师为朕稍加讲解。”韩孺子一直在行军、劝农,直到今天才有闲心了解一下瑶琴。

张琴言跟往常一样低头,张煮鹤跪在席上向皇帝磕了一个头,然后道:“草民之幸,请问陛下对瑶琴了解多少?”

“一无所知……知道它有七弦,而且我听说抚琴的忌讳不少,张琴师倒不见有何推脱。”

张煮鹤笑道:“琴师乃是美称,草民其实是琴匠,自幼专攻此艺,手熟而已,何来的忌讳?”

“张琴师过谦,如有忌讳尽管提出,朕不会强人所难。”

张煮鹤再次磕头,“谢陛下关心,草民出身于市井,周旋于馆楼府院数十年,遍访天下名师,不仅习得一门手艺,还有一门心艺。”

韩孺子有点感兴趣了,“手艺是抚琴,心艺是什么?”

“返心自守,不为外物所动,草民抚琴之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虽处悬崖之上,如在广厦屋中,纵有电闪雷鸣,草民只闻淙淙琴音,外人可断琴音,不可扰琴意,草民谓之心艺。”

“好一个心艺,倒比手艺更难些。”

“知我者陛下。陛下欲知琴,手艺、心艺两样,陛下对哪一样更感兴趣?”

韩孺子听过《乐经》,对宫、商、角、徵、羽不是很喜欢,于是道:“愿闻心艺之道。”

张煮鹤伸出左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拨,整个人顿时一变,之前还是跪在席上毕恭毕敬的老琴师,突然间已是能与帝王分庭抗礼的世外高人,腰身笔直,神情淡漠。

韩孺子听过一次父女二人的现场抚琴,当时只在意琴声,如今却看到了人的变化。

“音者生于心,心者动于音。千万将士,闻角而起、闻鼓而进、闻金而退,其音虽易,其动甚大。”

韩孺子点头,“天下四方的军旅,莫不以乐器为号令,必有道理,朕不通音律,却能为空音曲所动,也是同样道理。”

“陛下高见。”张煮鹤的手只要一离开琴弦,立刻就恢复为察言观色的老琴师,“仍以将士为喻,鼓声振奋,只需反复训练,将士一闻鼓声必生踊跃前进之意。”

“张琴师的心艺与此相同?”

“正是,鼓声动人心,但‘反复训练’才是关键,常人闻鼓心动,声消心静,将士闻鼓一振,再闻再振,如攀高峰,步步上升,直至巅峰,弃生死、忘悲欢,一心杀敌。草民初学琴时,也学庸人立下许多规矩,非得焚香沐浴,选一静室,专为一二知音而弹。此后偶遇名师指点,将这许多规矩一一纳入心中,又一一忘却,琴音一起,如战士闻鼓,琴音再起、三起,草民心中已在浴血奋战。待到人声一响,草民如战士闻金,舍兵退后,绝无眷恋。”

韩孺子赞道:“好一个‘心艺’,非学琴如此,各行各业莫不如此。进可攻,退可守,身处其中时心痴若狂,置身其外时形同陌路。”

张煮鹤拨琴数下,颇有喜悦之意,张琴言也拨挑琴弦,她一柔弱女子,却奏出慷慨之志。

韩孺子原本只是闲聊,兴致却越来越高,“空音曲为何唯独对朕影响如此之大?”

“空音曲精奥之义在一‘空’字,因人而宜、因心而变,陛下身为至尊,心怀天下,急欲有所作为,因此初听曲时,会有飞升之感。陛下一路巡行,所过之处万民敬仰,平乱、劝农皆有所成,陛下心事渐稳,再听此曲,应该无所感动,静心而已。常人无陛下之志,自然也无陛下之心境。”

韩孺子觉得自己早就该找张煮鹤聊聊。

“如此说来,空音曲未变,朕的心境却变了。”

“万变不离其宗,皆是一个‘空’字,请陛下再听此曲。”

张氏父女同时抚琴。

韩孺子有意放松心境,听了一会,渐觉心事凝重却不沉重,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他很喜欢。

正因为如此,琴声被打断时,他感到愤怒。

“我要见陛下!我知道陛下还没睡,耽误大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张氏父女只能停止。

“让他进来。”韩孺子大声道。

崔腾笑呵呵地进屋,对跟进来的张有才说:“早跟你说过……唉哟,张琴师也在,琴言姑娘别来无恙。陛下真有闲情逸志,夜里听曲,也不叫上我,一边喝酒、一边听曲才有意思……”

“崔腾,你有何事?”韩孺子问道,心中怒意渐渐消散,对他来说这也是“心艺”,听到崔腾的喧哗就该撤退。

崔腾看到张煮鹤也在,放心不少,上前几步,说:“我也是刚想起来,下个月初七是皇后的生日,陛下有准备吗?妹妹很在乎这种事……”

“皇后的生日是五月十五,还有一个多月呢。”韩孺子冷冷地说。

崔腾一拍脑门,“瞧我的记性,我给记错了,那下个月初七是谁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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