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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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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士只奉皇帝旨意,如今帝位空悬,他们自然无所适从。”皇太妃倒没有特别意外,想了一会又说:“你去吧,或许真能成功呢。”

左吉一躬到地,转身跑了出去。等他的身影消失,东海王嗤了一声,“左吉明哲保身,他这是要逃跑了。”

皇太妃看了看东海王,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微笑,但是什么也没说,又转回身。

东海王只能对韩孺子炫耀,“想当皇帝,心眼儿就得比别人更多一点,要做到见微知著。”

韩孺子点点头,心里只有一个希望,事情能快点结束,然后自己就能离开皇宫回到母亲身边,老实说,这一次进宫,印象比三年前短暂居住过的一个月还要差。

东海王似乎猜对了,左吉一直没有回来,外面的诵读声也一点没有减弱。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大殿里没有那么阴森了,东海王站起身,大声道:“究竟在等什么?等我称帝,会赦免所有人,上官家会得到许多封赏。”

捧匣宫女二话不说,像拎小鸡一样,用一只手将东海王拽回圆凳上。

“放开我,我马上就要当皇帝……哎呦。”东海王不敢挣扎了,怒视宫女,将其视为登基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仇人。

皇太妃转过身,面对两位皇子,“抱歉,让你们经历这些,帝王也是人,闹起家务事的时候,跟普通人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牵涉的人更多一些。无论你们当中的哪一位称帝,都有机会改正这一切,恢复皇家的尊严。”

“‘无论哪一位’?”东海王没能控制住心中的疑惑与愤怒,“只有我才配得上帝位,皇太妃,你应该清楚这一点吧?崔家绝不会同意让孺子称帝,瞧他的名字、他的样子,哪像是大楚皇帝?你们上官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想让天下大乱吗?”

韩孺子坐在那里不动,皇太妃对他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守门的一名太监大声叫道:“攻过来了!”

直到这一刻,皇太妃终于脸色微变,她能守住太庙,靠的不是人多势众,而是大臣们对韩氏列祖列宗的敬畏,一旦禁忌被突破,她和皇太后将一败涂地。

看守皇子的宫女打开木匣,取出一柄短剑,将匣子放在地上,大步走到皇太妃身前。东海王闭上嘴,希望大臣们这一次能坚决一点,不要重蹈东青门的覆辙。

守门的两排太监与宫女一冲即溃,数人大步跨过门槛,宫女双腿微弯,要凭一己之力阻挡众敌。

“放下剑,是我!”杨奉站在门口,背朝阳光,身后跟着五六名随从,这是他给韩孺子留下的第二个深刻印象,与第一次的阴冷正好相反。

宫女回头看了一眼皇太妃,收剑退回原位。

杨奉前趋至皇太妃面前,冷静地说:“谈成了,奏章马上就能拟好,新帝一登基,立刻就能加盖御玺。”

“谈成什么了?”东海王大声问,没有得到回答。

皇太妃长出一口气,“不能大意,南军大司马交出印绶了?”

“正在进行,景公在盯着这件事。”

东海王更疑惑,“南军大司马崔宏是我亲舅舅,他为什么要交出印绶?”仍然没人回答,他自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上官家想当南军大司马,我舅舅同意了,作为交换,我就能当上皇帝了!”

还是没人应声,韩孺子抬起头,看着杨奉,虽然母亲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他却对这名太监充满信心。有什么事情要降临在自己头上,他想,却说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希望如此。

又有人跑进大殿,这回是左吉,满头大汗,“大臣们同意妥协,正在有序地退出太庙!”

“有劳左公。”皇太妃说,左吉满面笑容,掏出巾帕揩拭脸上的汗珠,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东海王不停地嘀咕着自己就要当皇帝了,向持剑宫女投去威胁的目光,宫女一点也不害怕,目光扫视,保持全神戒备。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东海王忽坐忽站即将忍耐不下去的时候,景耀终于来了,一进殿就向皇太妃和两名皇子跪下,“皇太后有旨,即刻在太庙尊奉新帝,祖宗有灵,天佑大楚。”

东海王大笑数声,跳到地上,做好接受尊号的准备。

“遵旨。”皇太妃道,前行数步,转身,向皇子跪下,持剑宫女也跪下,顺势将手中的剑放在地上。

“会不会太简陋了一点?以后会有一个正式的大典吧?”东海王问。

“请松皇子祭拜列祖列宗。”杨奉说。

“哪来的松皇子?我是东海王韩枢。”东海王扭头看向韩孺子,突然明白过来,“这不可能,我母亲和几位舅舅不会同意……景耀,你说过我肯定能当皇帝,我才跟你进宫的。”

景耀匍匐在地,冷淡地说:“老奴不记得曾说过这样的话。”

宫女悄没声地过来,拉住东海王的胳膊,强迫他跪下,大殿里,只有韩孺子还坐在圆凳上,像是被吓呆了。

等了一会,杨奉膝行向前,来到凳前,轻声说:“陛下要先祭祖再登基。”

“我要让母亲进宫。”韩孺子终于开口。

杨奉挤出一丝微笑,用更低的声音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我能做什么?”

“陛下想做什么?”杨奉问。

韩孺子左右看了看,指向被强迫跪在地上正不服气地挣扎着的东海王,“我要他留在宫内。”

“如陛下所愿。”

“我不留下,我要回家!”东海王哭喊着,恨透皇宫里的所有人。

韩孺子坐在凳子上还是没动,杨奉回头看了一眼皇太妃,皇太妃点点头,带头退向门口,其他人,包括东海王在内,也都退下,只剩杨奉仍然跪在凳前,抬头看着十三岁的皇子,“陛下有什么话尽管对老奴说。”

韩孺子说:“我会被杀死吗?”

杨奉一愣,假装没听懂,“每个人都会死。”

“我是说‘被杀死’。”

杨奉不能再装糊涂了,尴尬地问:“陛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韩孺子看向门口的东海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我的优势——就是被杀死之后不会有人在意吧?”

杨奉大吃一惊,所有人都看错了这位皇子,这将给好不容易才恢复稳定的朝堂带来诸多变数,甚至腥风血雨。他后悔了,不该一力推举韩孺子,可是事已至此再没有退路。

“皇帝不会被杀死。”杨奉说,“真正的皇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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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斋戒

整整九天,韩孺子的生活一成不变:日出之前起床,由一队宫女和太监排队给他穿衣戴帽,然后前往另一间屋子,由另外几名太监、宫女脱掉衣裳,入桶沐浴,一刻钟之后换上一套新衣帽,转移到一间窗明几净的小室,跪坐在蒲团上,盯着开国太祖留下的衣冠,直到午后才能吃第一顿饭,端茶捧盘的侍者有十几名,食物却只有米粥和一点腌菜。

这样的生活被称为斋戒。

严格来说,韩孺子还不是大楚皇帝,他已在太庙里被引见给列祖列宗,可还要经过一系列的仪式才能面见满朝文武,整个过程经过大幅度精简之后,仍然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

皇宫内外、朝廷上下全都为登基一事忙碌起来,只有韩孺子清闲无事,每日跪坐在静室里,肚子里咕咕叫,一遍遍查数太祖衣冠上有几个虫眼,要不然就是欣赏墙上的壁画,没人向他讲解画中的内容,他猜想这是太祖争夺天下时的历次战斗。

浓墨重彩的画面看上去并不惨烈,太祖的军队总能取得一边倒的大胜,敌人或是尸横遍野,或是俯首称臣,太祖骑在白马上,体型比其他人要大得多,一身的英武之气。

闲极无聊的韩孺子开始给这些壁画编故事,渐渐地居然品出一些滋味来,以至于每天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去静室中斋戒,他宁愿在这里独坐,也不想面对那些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自从离开太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杨奉、东海王、皇太妃这些人,不同的太监与宫女换来换去,做的事情却全都一样,除了必要的几句话,他们总是低眉顺目,刻意忽略新皇帝,好像在给一个会动的木偶服务。

韩孺子的确跟木偶没有多少差异,唯有在心里才能跟随开国太祖在沙场上纵横驰骋。

第十天,静室中的韩孺子终于迎来一名同伴。

在两名太监的陪同下,东海王走进静室,面沉似水,生硬地跪下,低下头,说:“臣参见陛下。”

韩孺子刚要起身,跟在东海王身后的太监景耀上前半步,说:“陛下勿动,这里是太祖衣冠室,君臣之礼不可省。”

韩孺子没动,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万事由他人操持,所以也不开口,过了一会,景耀替皇帝说:“东海王平身。”

东海王站起身,头垂得更低了。

另一名太监躬身前行,在皇帝右后方摆了一张蒲团,小步退出静室,景耀道:“皇太后懿旨,东海王即日起随侍陛下左右。请陛下专心斋戒,明日起上午观看礼部演礼,下午斋戒。”说罢,也退下了。

韩孺子在蒲团上调整姿势,继续面对太祖衣冠沉思默想,这回却没法再对着壁画编故事了,身边多了一个人,他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会被偷走。东海王就在他斜后方,跪在那里也不老实,衣物与蒲团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嘴里一会轻咳,一会叹气。

韩孺子扭过头,冲着自己的兄弟笑了一下。

东海王一愣,身子前倾,双手撑地,这不是下跪,而是为了靠近对方,传达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别得意,你不是真皇帝,只是假皇帝。”

“我知道。”韩孺子说出十天来的第一句话。

东海王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你知道什么?你以为真假皇帝是闹着玩吗?那是要……”他不说下去了。

韩孺子转过身,看着太祖衣冠,他知道自己是个傀儡,而且是个不得长久的傀儡,可是这件事不足为外人道,除了杨奉。

杨奉已经十天没出现了,他好像放弃了新皇帝,甚至故意躲避他,韩孺子觉得自己在太庙里的那句实话可能将太监吓到了。

“别人都以为你老实,只有我知道你是假装的,但是没用,你就算再聪明一百倍,困在皇宫里也是……瓮中之鳖。”东海王咧嘴笑了,皇宫里有许多让他害怕的人,其中绝不包括即将正式登基的新皇帝。

“瞧太祖的冠冕。”韩孺子说,好不容易有了一名同伴,他希望能多聊两句。

“有什么可瞧的,我早就见过了,我还知道它的来历呢:人人都说冠冕是上古传下来的,历经五朝,到现在有一千多年了,其实只有几颗宝珠可能有这么久的历史,其它部位早就换新了,据我所知,武帝的时候就换过至少七颗宝珠。”

“你知道得真多。”韩孺子由衷地说。

“嘿,这都是皇子必须了解的常识。太祖冠冕你只能在正式登基的时候戴一次,再后就只有及冠、大婚和册封太子时还能再戴几次,没什么好玩的,那东西是个累赘。”东海王目不转睛地望着冠冕,甚至想要站起来摸摸它。

太祖留下的遗物不少,除了冠冕,还有龙袍、靴子、宝剑、如意、马鞭、玉佩等物,这些东西都太陈旧了,经不起折腾,唯有冠冕偶尔还能拿出来用用。

“皇帝和这冠冕一样,备受敬仰,却毫无用处。”韩孺子在静室里待得久了,对这些旧衣物生出一点感情。

“哈!”东海王放肆地嘲笑,室外响起太监的咳嗽声,他急忙跪好,等了好长一会才低声道:“没错,你们都只是偶尔有用,冠冕用完之后还能送回静室,你可没这么好的待遇。要是换成我当皇帝,绝不会落到这种境地。跟我说句实话,你不怕吗?”

“怕,可是怕有什么用?”韩孺子的目光转向架子上的宝剑,太祖曾经用它斩杀过不少敌人吧,现在却只能留在剑鞘里,一尘不染,一无用处。

东海王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悄悄走到韩孺子身后,“既然这样,干脆让我提前送你上路吧,你不用再害怕,我也能早些得偿所愿。”

东海王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韩孺子却不害怕他,也不回头,仍然盯着宝剑,“我以为咱们应该是一伙的。”

“所以你把我留在宫内当你的侍从?”东海王咬牙切齿。

“这是你的主意。”

“我的主意?”

“你说过,等你当皇帝之后就要把我杀死,或者留在身边。我不想杀死你,所以把你留下。”

东海王第三次发愣,他的确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韩孺子记在心里,反过来用在他身上,“别臭美了,你以为自己是真皇帝吗?你的话根本没人听,我留下是因为太后想利用我要挟崔家。”

东海王声音中满是恨意,相比韩孺子,他更痛恨在背后操纵一切的皇太后。

“所以咱们应该是一伙的。”

“嘿,你们王家无权无势,所以想拿我们崔家当靠山吧,我才不上当……除非你肯将皇位让给我。”

“我本来就没想当这个皇帝,随时都可以让给你。”

“不对,是‘还’给我。”

“好,还给你。”

外面有脚步走动声,东海王立刻退回原处,等到外面恢复安静之后,韩孺子说:“你跟崔家有联系吗?”

“没有,他们看得很紧,景耀这个老混蛋,他把我骗进皇宫,现在却成了我的看守。但这只是暂时情况,母亲和舅舅肯定会找到办法给我送信。”

“你……见过杨奉吗?”韩孺子问。

“中常侍杨奉?见过一次,从我面前跑过去,居然没有请安……你不会对他抱有什么期望吧?我在宫里听说过一些消息,就是他跟大臣谈判,将你扶上皇位、送入火坑,他现在可是太后的心腹宠臣,以后杀你的人肯定也是他,真的,他长着一副弑君的面孔,我若是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除掉。”

韩孺子猜不透杨奉的底细,可是那个太监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如果只能选一个人成为“同伙”,他宁愿是杨奉。

东海王对皇帝的最后一点敬畏消失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计划,“你把皇位还给我,这叫禅让,从前有过这种事,到时候就说你身染恶疾,无法执行帝王之责,这很简单,难的是怎么能扳倒太后……真是奇怪,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舅舅为什么同意将南军大司马的印绶交给上官家的人呢?那可是京城的一半军队啊。而且做出如此之大的让步之后,居然没让我当上皇帝,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他的声音太大了些,房门打开,景耀那张面团似的白脸探了进来,“太祖在看着呢。”老太监的身姿与神情毕恭毕敬,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房门慢慢关上,东海王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景耀也是奸臣,师傅说得没错,太监都是奸臣。”

韩孺子不知道谁是奸臣、谁是忠臣,只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他永远也见不到母亲了。

他扭头又看了一眼东海王,心里很清楚,就凭他们两个刚过十三岁的少年,除了互诉苦恼,在皇宫里寸步难行,别的事情什么也做不成。

东海王则要自信得多,突然从后面爬过来,他太兴奋了,差点将韩孺子撞倒,“我有办法对付太后了!而且非常快,明天就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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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衣带诏

当皇帝很轻松,韩孺子什么都不做,也不影响朝廷的运转和天下的稳定,当皇帝也很烦琐,一举一动都能直接影响少则数人多则几万人,登基是难得的大事,影响尤其显著,成千上万的人在为此奔波忙碌,礼部是其中最重要的执行者。

礼部尚书将亲自向皇帝讲解登基时的礼仪制度,东海王的冒险计划就要用在此人身上。

“大臣向来支持皇帝,反对内宫干政,礼部尚书叫什么来着……元九鼎,明天你偷偷给他下一道御旨,让他号召满朝文臣救驾。”

韩孺子笑着摇摇头,“不行吧,大臣们上次包围太后寝宫和太庙,好像也没起多大作用。”

“那不一样,上次大臣们是自发行动,没有御旨,就没人牵头,所以好几百人只敢动嘴,不敢动手,有了你的旨意,反对太后的行动就名正言顺了。”

“怎么……弄御旨?直接跟礼部尚书说话吗?”韩孺子有点心动。

“当然不行,你旁边肯定有人监视,得下密诏。”

“密诏?”

“对,就是那种……我在书上看到过,叫衣带诏,你把旨意写在腰带上,悄悄交给元九鼎,他一下子就会明白。”

“以前有皇帝这么做过?”韩孺子十分惊讶,对这个主意的兴趣更多了一些。

“你只学写字,不读书吗?”

“母亲给我讲过很多故事。”

东海王忍住笑,嗤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低声说:“这是前朝的故事,史书上记着呢,本朝的第一个衣带诏,就由你来写了。”

“写什么?”

“我不用什么都教你吧,就写你被软禁,要求大臣们废除太后,立刻救你出宫。”

“要废除太后?”

“嘘,小点声,皇宫里全是太后的耳目。”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东海王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嘶嘶地说:“今晚你写好衣带诏,明天交给元九鼎,顶多三天,大臣们就能成事,然后你将皇位禅让给我,你若敢反悔,我就让崔家把你杀掉。还有,得写在皇帝专用的衣物上才能得取信任,纸张可不行。”

韩孺子还有许多疑惑,可是门开了,景耀走进来,跪在门口,膝盖下面什么也没垫,也不吱声,看样子要陪两人到底。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韩孺子和东海王再没机会交流,只能偶尔交换一下眼神,东海王越来越坚定,韩孺子的信心却越来越少,可他太想离开皇宫回到母亲身边了,为此什么风险都愿意承担。

想写衣带诏并不容易,除了斋戒期间,韩孺子身边从来不少人,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有人睡在同一间屋里的椅榻上,有时是太监,有时是宫女,稍有声响就会醒来。

直到次日凌晨起床,韩孺子也没找到机会在衣带上写字。

斋戒第十一天,韩孺子的每日生活多了一道程序,起床之后要去给皇太后请安。

侍者左吉亲自来接皇帝,在标准的跪拜之后,年轻的太监开始显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别的太监与宫女总是尽量避免与皇帝交流,连一个眼神都不行,左吉却是面带微笑,像一位亲切的叔叔或是大哥哥,语气里也带着长者的随和与教训意味。

“百善孝为先,身为皇帝要为天下百姓做出表率,陛下愿为母亲尽孝吗?”

“愿意。”韩孺子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被隔绝在宫外的亲生母亲。

“陛下的母亲是哪一位?”

韩孺子没有回答。

左吉等了一会,微笑道:“陛下的母亲乃是当今皇太后,复姓上官,陛下可以称她为‘母后’,或者‘太后’。”

“我的母亲是……太后。”韩孺子实在没办法说出“母后”两个字。

左吉没有强求,继续道:“太后是陛下唯一的母亲,除了神灵与列祖列宗,普天之下只有太后能够接受陛下的跪拜,不是因为太后的地位更高,而是因为陛下要向天下彰显孝道。”

“嗯。”韩孺子应道。

“太后以外的任何人,无论年纪多大、资格多老,都是陛下的臣民,绝不能与陛下平起平坐,就连上官皇太妃、东海王也不例外。”

“嗯。”

“陛下还有别的母亲吗?”

韩孺子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低声说:“我只有一个母亲,乃是当今皇太后。”心里想着的仍是宫外的亲生母亲。

左吉满意了,“孝要由衷而发,表里不一骗得了外人,骗不过自己,骗不过冥冥众神。”

韩孺子以为自己终于能见到皇太后本人,结果他只是在卧房门外磕了一个头,按照左吉的指示说了一句“孩儿给太后请安”,屋里走出一名宫女,客气地说了几句,请安仪式就此结束。

将皇帝送回住处的路上,左吉解释道:“这些天来太后忧劳过度,身体不适,陛下马上就要正式登基,太后不想在这个时候影响陛下的心情。”

无论左吉说什么,韩孺子只是嗯嗯以对,他没什么可说的,也不想撒谎。

太后的住处叫做慈顺宫,皇帝本应住在泰安宫,不过鉴于新帝尚未大婚,因此被安置在离慈顺宫不远的一座小院里,韩孺子对此倒不挑剔,只是觉得有些孤独,甚至怀念起东海王来。

东海王就住在隔壁,但两人都不能随意走动,只有在正式场合才能见面。

今天上午的正式场合是礼部官员演礼。

礼部尚书元九鼎是名六十多岁的老者,身材伟岸,稍有些肥胖,因此更显庄重,他带来两名副手和十名太学博士,分别讲解并演示登基仪式的不同阶段。

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大楚已有两名皇帝登基,韩孺子将是第三位,礼部官员在这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尽可能减轻新帝的负担,韩孺子所要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是穿上沉重的朝服,从太庙出发,经过两座宫殿,最后端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只过一遍,韩孺子就记住了,礼部的官员们却不放心,要求今后几天里每天上午都来演示一遍,力求准确无误,甚至连迈出多少步都计算好了,据说这些细节全都意义深刻,预示着皇帝的未来。

韩孺子真想问问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在登基时出什么错了。

大概是为了与礼部官员抗衡,宫里派出的侍从格外多,数量是大臣的两倍,景耀和左吉一左一右守护着新帝,演礼的老大臣们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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