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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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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哼了一声,东海王之前还说自愿留在倦侯身边,其实是不得不如此,韩孺子若是稍微糊涂一点,很可能会被感动。

“我能帮你,这些勋贵我基本都认识,你说想收拾谁,我立刻能提供把柄,让他心服口服,一句怨言也没有。”

“我不想收拾谁。我在大将军那里见到了柴悦,他向大将军进言献策。”韩孺子将柴悦的计划简单说了一下。

东海王听到一半就已摇头,韩孺子刚闭嘴他就道:“这明摆着是个陷阱,借匈奴人杀死你。我可听说了,柴家人恨你入骨,据说衡阳主亲口承诺,满堂儿孙谁能杀死你,谁就继承侯位。”

韩孺子也有耳闻,皱眉道:“跟柴韵一块去归义侯府的有好几个人,为什么非恨我入骨?”

“谁让你保护归义侯的儿女,还将他们放走了呢?在柴家看来,整件事就是你与胡尤勾搭成奸、骗杀柴韵。”

韩孺子眉头皱得更紧,一边的张有才忍不住道:“主人之前根本不认识什么胡尤,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东海王并不回头,只对韩孺子说话,“我相信你,可柴家不信啊。”

“反正我拒绝了,大将军也没有强迫,柴家人想报仇,放马过来就是。”

只要不去守卫孤城,东海王就满意了,起身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到马邑城好好玩一冬天吧。”

韩孺子不想玩,他有一只千人军队,却不知该用在什么地方,颇为郁闷。

东海王没回自己的帐篷,去找狐朋狗友喝酒去。

韩孺子在帐中看书,打算等外面的喧闹声消下去一点再睡觉,心中在想,等自己获得正式任命之后,该不该给这些勋贵子弟一个下马威。

外面有人咳嗽一声,“倦侯安歇了吗?”

张有才惊讶地走出去,很快回来,小声道:“柴悦柴公子求见主人。”

柴悦还没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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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位公子

柴悦个子很高,一身长袍遮住了身形,背部微驼,脸上总是一副沉思默想的模样,好像受惯了冷落,不愿显山露水,却因此更讨人嫌。

韩孺子并不讨厌他,却不能不提防。

刚到边疆不久,就有传言说柴家人要向倦侯寻仇,可倦侯的地位摆在那里,甚至没几个人敢公开与他说话,更不用说寻衅滋事了,勋贵营中的确有几名柴家子弟,顶多表现得比别人更冷淡一些而已。

柴悦是第一个敢于采取行动的人。

韩孺子倒有点佩服他,可又觉得招数过于直白,因此想听听柴悦还有什么花言巧语。

柴悦拱手鞠躬,他是无名无位的衡阳侯庶子,韩孺子踞坐在床上,微点下头,故意表现出傲慢,没有下地还礼。

柴悦的礼貌也就到此为止,一开口就显得生硬而急迫,好像众人皆醉我独醒,而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大声呼喊之后,众人还是不肯清醒。

“我能跟倦侯单独交谈几句吗?”不等倦侯回应,柴悦向两名随从分别拱手,希望他们能出去。

张有才和泥鳅可不听他的命令,等了一会,从倦侯那里得到明确的示意之后,才一前一后走出帐篷。

韩孺子依然坐在床上,没有请客人坐下。

柴悦站在那里,身子微弯,像是怕碰到帐篷顶部,其实相隔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倦侯不相信我吧?”

“你的计策?嗯,我相信那是一条妙计,只是对我来说过于冒险了些。”

“不不,与计策无关,倦侯明显不信任我,因为我姓柴吗?”柴悦直愣愣地问道,颇有一番追根问底的架势。

韩孺子也算认识不少勋贵子弟,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的公子,柴悦与渔民出身的马大倒有几分相似,于是不怒反笑,“我问你几件事。”

“请说。”

“你恨我吗?”

柴悦一愣,“我与倦侯此前从未谋面,怎么会恨你?”

“你觉得我与柴韵之死有关吗?”

柴悦摇摇头,“我早已打听得清清楚楚,当天夜里,倦侯与其他人一样,只是陪着柴小侯四处游玩,去哪里、怎么玩都是柴小侯的主意,他的死……与别人无关,唯一该负责的是金家。”

说起那位备受宠爱的侄子,柴悦目光微垂,显出几分小心来。

“是我将金家人带到边疆,让他们回草原的。”

柴悦耸了一下肩膀,“归义侯已经死了,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柴家必要的时候也得尽弃前嫌。”

柴家庶子的口才比望气者可差远了,韩孺子正色问道:“换成你是我,会信任一位初次见面的柴家人吗?而且这位柴家人还想让我去当诱饵。”

柴悦张着嘴寻思了一会,“换成是我……我不会信任柴家人,但是我想倦侯不是寻常之人,而且我的计策与金家……”

帐篷外面的喧闹声突然大起来,张有才的尖细声音清晰可闻,似乎在阻止什么人闯帐。

韩孺子虽无明确的军职,但毕竟顶着倦侯和镇北将军的头衔,位比诸侯王,从来没人敢公开在他面前胡闹,不禁有些纳闷,扭头向门口看去。

柴悦大概觉得这是一个讨好倦侯、取得信任的机会,大步走向门口,“有我在……”

话未说完,从外面冲进一个人来,正撞在柴悦怀中,柴悦双手将那人推开,只看了一眼,立刻松手,踉跄后退,好像真被撞得站立不稳似的。

来者是崔家二公子崔腾,他也是勋贵散从之一,大哥崔胜留在父亲军中,他则与其他勋贵子弟一样,跟在大将军韩星身边,对于各大家族来说,这是向朝廷表露忠心的常规做法。

崔腾明显喝醉了,两颊通红,目露凶光,身子摇摇晃晃,先是盯着柴悦,没认出是谁,目光又转向韩孺子,脸上慢慢露出傻笑,“呵呵,妹夫,你怎么……不跟我们……喝酒啊?”

张有才跑进来,气急败坏,却也不敢拉扯崔腾,崔家二公子有名的暴脾气,一言不合,举拳就打,打了也是白打,谁拿他也没办法。

韩孺子向张有才摆下手,表示自己能应付得了,张有才站在门口,泥鳅则守在外面,不让其他人再进来。

夸下半句海口的柴悦尴尬地向倦侯点下头,匆匆离去,他可惹不起崔腾。

崔腾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印象,一步三晃地走到床前,坐在韩孺子身边,打了个嗝,酒气直奔韩孺子涌去。

“妹夫……”

韩孺子侧身躲开最浓的味道,“叫我倦侯。”

“嘿嘿,没有外人,那么客气……干嘛?”崔腾的脸色平时很白,酒后显得特别红润,“你怎么不去喝酒啊?”

“白天太累了……”

崔腾瞥见床上的书,拿起来看了一眼,随手扔回去,“累了还看什么国史啊?”

“找我有事吗?”韩孺子忍不住想,大将军若是真让自己掌管勋贵营,第一个需要收拾的人大概就是这个家伙。

崔腾收起笑容,严肃地说:“你升官了。”

“升什么官?”

“呵呵,跟自家人还要隐藏吗?大将军要任命你当中护军,领兵三千,还有五百散从小将,都归你管。”

韩孺子的确“孤陋寡闻”,连自己的事情都知道得比别人晚一步。

“我还没有接到任命。”

“一两天的事。恭喜你啊,大家让我来请你喝酒庆祝呢。”

韩孺子摇头道:“匈奴远遁,咱们寸功未立,中护军也不是多大的官儿,有什么可庆祝的?”

“说得有理,不愧是我的妹夫。”崔腾做势欲呕,韩孺子急忙下地,让在一边,崔腾拍了拍额头,笑道:“没事,我能忍住。妹夫,帮我一个忙。”

“叫我倦侯。”

“妹夫,你放我回京城吧,我实在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白天热、晚上冷,风沙又大,再这么下去,我会死在这里。”

“刚来一个月,你就受不得了?”韩孺子对崔腾本来就没好印象,现在更瞧不起他了。

“一个月?我觉得有十年了,我要回京,老君和母亲也盼着我回去,崔家的男子都在北疆,总得有一个留在家里吧,这也是人之常情。回京之后,我会替你争功,让你当更大的官儿,取代韩星那个老家伙,就是他迟迟不肯派兵出击匈奴,才会一直耽搁下去。整个冬天啊,妹夫,起码让我回家过个年,明年我再来,一开春就回来。”

韩孺子无奈地摇摇头,“我帮不了你,就算我真当上中护军,也没有随意放人回京的权力。”

崔腾努力站起身,凑过来低声说:“回京之后我替你看着妹妹,不让她接触别的男人。”

韩孺子怒道:“你把小君当成什么人了?”

崔腾在额头上敲了一下,“说错了,妹妹不是那种女人,我是说我帮你看着侯府,不让别的男人靠近,城里寻花问柳的高手我都认识……”

韩孺子更怒,冲门口的张有才使个眼色,对崔腾说:“天色已晚,你回去休息吧,不要再喝酒了。”

“我没喝多少,真的,心情不好,这边的酒也不好。妹夫,你一定要让我回京,自家人帮自家人,你帮我一个忙,我一定会十倍、百倍回报……”

张有才过来搀住崔腾,向门口引领。

韩孺子不愿与酒鬼争执,因此沉默不语。

崔腾已经走到门口,突然转身,推开猝不及防的张有才,扑向韩孺子,可是距离计算失误,没有扑到人,而是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也不在意,爬行两下,抱住韩孺子的小腿,鬼哭狼嚎般地大叫:“我要回家!妹夫,我要回家!我不想死在这儿……”

这么一闹,崔腾连最后三分人样也没了,韩孺子哭笑不得,与张有才一快用力,好不容易才将崔二公子抱腿的两只手掰开。

“嘿,他居然睡着了!”张有才既鄙视又佩服。

崔腾仰面朝天,呼呼大睡。

“我去叫崔公子的随从,把他抬回去。”张有才道。

韩孺子摇摇头,这毕竟是崔小君的亲哥哥,不能以常礼对待,“把他抬到床上去,让他在这儿睡吧。”

“让他睡我的床。”

“反正我也睡不着,正要出去转转。”

韩孺子和张有才一块将崔腾抬到床上,张有才叹道:“夫人那样一位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人物,居然有这样一位哥哥。”

韩孺子也解释不清,笑道:“去把崔家的随从叫来吧,让他们守着,等他醒了,自会离开。”

崔腾带来了五名随从,都在帐外守着,听到招唤,马上进来,不停地向倦侯道歉。

韩孺子出帐,从晁家渔村跟来的泥鳅吁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来打架的呢。看到这帮家伙,我算是知道百姓为什么过得苦了。”

夜色已深,连勋贵营也安静下来,韩孺子不能随意乱走,于是来到旁边的大帐,想听听东海王有什么好主意对付崔腾,二公子醒来之后肯定还会再闹。

东海王果然没睡,对进来的韩孺子笑道:“领教崔老二的本事了吧?”

韩孺子对东海王的兴灾乐祸不在意,对柴悦的在场感到奇怪。

柴悦原本坐在东海王对面,这时起身道:“怪我一直没说清楚,倦侯还不知道吧,金家兄妹已落入匈奴人之手,危在旦夕。”

东海王道:“说这个没用,早告诉你了,想让倦侯涉险,你得提供更大的利益才行。”

“有。”柴悦肯定地说,“我的计策对倦侯大有好处。”

韩孺子示意两名随从退下,来到两人身边,坐在一张凳子上,看着一桌残羹剩炙,说:“给我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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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后一次机会

烧鸡只剩下骨架,熏肉唯余一些碎渣,浊酒微凉,韩孺子饮下一杯,点头赞道:“的确比军营里的酒好一些,是从马邑城买来的吗?”

东海王笑道:“马邑城可没有如此好酒,这是母亲派人从京城送来的,没剩多少,早让你过来品尝,你却总是推三阻四。”

自从遭到舅舅的背叛之后,东海王比从前老实多了,但毕竟锦衣玉食惯了,受不得苦,即使在塞外,吃住也要舒舒服服,只比崔腾强一点,没有哭着喊着要回家。

韩孺子打量斜对面的柴悦,“说服我吧,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没成功,今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柴悦稍显慌乱,双手按在膝盖上,姿态拘谨,想了一会才说:“请允许我从头说起。”

“嗯。”韩孺子晃晃手中快要见底儿的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这就是给你的时间。”

柴悦更显慌乱,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又思考一会,坐在主位的东海王微笑着旁观。

“是这样,我一直在收集匈奴人的情报,发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金家兄妹三人一个月前进入草原,很快就与匈奴军队取得联系,但是东单于忙着应对楚军,没有见他们。”

韩孺子将杯中酒喝下去一半。

柴悦稍稍加快语速,“匈奴的一位王子喜欢上了金家的女儿,向她求亲。”

东海王饶有兴趣地观察,韩孺子没有任何异常表现,扯下一根鸡骨,啃食上面最后一点残肉。

“匈奴王族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有贵族提出反对,理由有好几条,比如怀疑金家并非真心归顺,而是楚军派来的奸细……”

韩孺子将杯中的酒喝光,将壶里最后一点酒倒出来,多半杯,可以分两次喝,也可以一饮而尽。

柴悦急忙省略无关紧要的事情,“匈奴人盛传,金家的女儿与倦侯有染,已非处子之身,他们很在乎这个。”

韩孺子举在空中的酒杯停住了,皱眉道:“金家小姐是不是……处子之身,匈奴人自己查不出来吗?再说匈奴人连父亲的妻妾都能继承,还会在乎这种事情?”

柴悦认真地说:“匈奴人就是这样,他们可以继承、夺取别人的妻妾,但是很在乎未出嫁女子的贞节,倦侯……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我有夫人。”韩孺子想喝酒,未到嘴边又将杯子放下了。

“嗯,那事情就清楚了,匈奴王子想娶金家的女儿,可是人言可畏,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也可能是觉得金家人受到了羞辱,所以自愿留下,为的就是要找你报仇,他的士兵最多,差不多有三千人,其他匈奴人也都听从他的命令。”

韩孺子看向东海王,困惑地说:“你能相信吗?居然有人会因为这种事找我报仇。”

东海王面露沉思,然后点头,“相信,你忘了,柴小侯和崔老二交恶,就是因为金家的这位小姐,结果两人谁也没得着她。所谓红颜祸水,说的就是金家小姐,她可能没做什么,但是跟她有关联的男人都会倒霉,你跟她的关联太深了。”

东海王在心口处轻拍两下,虽然见过金垂朵,对她的美艳印象极深,暗地里为她投靠草原而感到可惜,可两人从未有过交往,他可以远离祸水。

“金家人呢?没有辩解吗?”韩孺子向柴悦问道,几乎忘了面前的那杯酒。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以金家在匈奴人中的地位,估计说话也没人听,总之,这位叫札合延的王子公开声称要活捉或是杀死倦侯,为金家的女儿恢复名誉。”

韩孺子无话可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柴悦急忙道:“所以我希望倦侯去当诱饵,与柴小侯之死一点关系也没有,完全是因为倦侯能够吸引札合延王子。”

韩孺子放下酒杯,“这一切也可能都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只为骗取我的信任。”

柴悦一脸愕然,“我不会……”

韩孺子抬手打断柴悦,“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说说你的计划吧。”

“此去西方八百余里有座碎铁城,倦侯知道吧?”

韩孺子点头,碎铁城在长城以北,距离最近的关口二百多里,是抵挡匈奴人的前方据点之一,据说那里极冷,铁器冻得与冰块一样,一敲就碎,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此城却因此得名。

一说起军情地势,柴悦自在多了,双手飞快地摆弄桌上的杯盘,介绍道:“碎铁城离神雄关二百一十六里,快马加鞭一日可至,中间山谷众多,可埋伏大量骑兵。东南、西南有观河、流沙两城,三城互为犄角。城外有十二座亭障,深入草原百余里,能够提前预警。”

韩孺子没开口,东海王先说话了,“你把碎铁城说的这么好,匈奴人就算想报仇,也不会去攻打吧?毕竟这位札合善王子能动用的骑兵最多只有万余人。”

柴悦解释道:“碎铁、观河、流沙三城孤悬塞北,不易补给,自从匈奴分裂为东西两部之后,三城的驻军逐年减少,如今只有碎铁城还有士兵把守,另外两城和大部分亭障已被放弃。不过放弃的时间不长,稍加修葺就能再用。”

“假设匈奴人上当,一万骑兵都去进攻碎铁城,楚军需要多少?”韩孺子问。

“至少三万人,多多益善,只要倦侯点头,我去向大将军要兵。”

“大将军能听你的?”

“大将军听的不是我,是军功,三十万大军齐聚塞外,一仗没打,实在很难向朝廷交待,若能歼灭札合善的军队,足够大将军坚持到明年了。”

韩孺子沉吟不语,柴悦却是个急性子,等了一会,催道:“事不宜迟,离入冬还有两个月,札合善若想攻城报仇,只能在这个两个月内进行,一入冬,草料稀少,匈奴人必须分散驻扎,不要说万人,连千人也很难见到了。冬尽春来,匈奴大军杀回,诱敌之计也就没用了。”

“好吧,让我考虑一下。”

柴悦大失所望,可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起身准备告辞,还有点不死心,指着桌面上代表神雄关的酒杯说:“此关的重要,不用我多说吧?”

韩孺子抬头看着柴悦,一句字也不说,柴家的这位庶公子或许有些真本事,但是的确不太会选场合说话。

柴悦退出帐篷,东海王指着“神雄关”说:“这里离京城六百里,有道路直通,京内有事,两三天即可回去,快的话,一天也有可能。”

韩孺子摇头,“指望京内出事,只是万一之想,即使真的有事,由神雄关回京,还需通过两道关卡,任何一关都足以将我挡住。”

“呵呵,我只是一说而已,真要那么容易,韩星也不会允许你去驻守碎铁城。”

“你怎么改主意了?天黑之前你还建议我留守马邑城。”

“此一时彼一时,我是对柴悦感兴趣,原以为他就是一位没什么前途的家伙,听他说了一阵,觉得他还有些本事,定下的计策很可能成功,反正入冬之前就能完成,到手的军功为什么不要呢?这算是首功,朝廷的封赏足够你养活部曲两三年。”

韩孺子心中其实早有打算,但还是被这句话所打动,养活一只千余人的军队可不容易,崔小君已经尽其所能提供金钱与补给,可还是捉襟见肘。

“嗯,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你考虑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跟你去,匈奴王子恨的人不是我,我也不想立功,马邑城挺好的,我还是留在大将军身边混日子吧。”

韩孺子笑了一声,问道:“崔腾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跟疯了一样。”

“他就是这个脾气,等明天你去问今天的事情,他肯定一个字也不承认。不过我可听说了,为了能够回京,不少人都向大将军行贿,韩星一个匈奴人没见着,却着实发了一笔大财。”

“韩星胆子再大,也不敢让崔腾回京,崔腾其实是崔家留在这里的人质。”

东海王冷笑一声,“是啊,他是崔家的人质。”

东海王在嫉妒,他与崔家的关系中断,连当人质的资格都没有了。

韩孺子没有安慰他,指着“神雄关”说:“这一带归北军防守吧?”

“没错,所以到了碎铁城,你需要提防的不只是匈奴人,还有冠军侯。”

“你觉得我会去碎铁城?”

“嘿,我还不了解你?一说起马邑城的安逸生活,你就无精打采,一提起要当围歼匈奴人的诱饵,你的耳朵就开始动,我要是柴悦,根本不来说服你,耐心等着你送上门来。”

韩孺子笑了,不得不承认东海王的确摸准了自己的心事。

东海王严肃地问:“你就是想立功,不是想救美人吧?”

“我若有异心,又何必放金家人回草原呢?”

“也对。”

两人沉默了一会,韩孺子在想心事,东海王则在旁边观察,突然心中一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就算韩星同意,我们也不会同意。”

“我在想什么?”韩孺子笑着问道。

东海王更确信了,腾地站起来,“你想将勋贵营带去碎铁城,给你当保障。不可能,不可能,韩星不会放人,这么多勋贵子弟,任何一人出事,他都担待不起。”

韩孺子冷冷地说:“大将军担待不起,我就向朝廷请命,勋贵营的确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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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新官上任

韩孺子获得了任命,与传言一模一样:担任中护军之职,领勋贵营五百人、清卫营三千人,最重要的职责不是带兵打仗,也不是勘察地势或驻守一方,而是护送大将军的私人物品。

三千名士兵当中,倒有两千人是马夫与杂役,只有一千人是真正的将士。

据韩孺子观察,楚军当中这种现象并不罕见,许多将军都变兵为奴,用朝廷的粮饷养自己的部曲,数量不一,大将军地位高,部曲数量也最多,相较之下,南北两军比较正规,就连名声不佳的北军,也极少滥竽充数者。

韩星将自己的部曲交给倦侯掌管,算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任命过程极为简单,韩星坐在椅榻上,看上去更加疲惫,冲倦侯勉强笑了笑,挥下手,有人将官印和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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