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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道-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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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败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第19章

云纵在贺兰王府稍留了两日,便告辞回了清风观,闭关修炼,慢慢调养身子。如此过了一段时日,忽然宫中派人来请,道是皇上有旨宣其入宫。云纵不敢怠慢,接了圣旨後,换了冠服,便随著前来颁旨的公公进了宫。

皇上在御书房内等著他,当值的公公将云纵请进去後,便躬身退出去了。诺大的御书房内,连一个伺候之人也没有,想来皇上是事先吩咐过了的,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云纵不知皇上所召是为何事,但见皇上背对著他,双手负於身後,良久不曾回头,便心知今日皇上找他,定有不同一般的事。

“云上君。”隔了良久,皇上终於开口了。沈稳中略透著一丝疲态的声音,穿过房内幽幽燃著的暗香,飘荡在这空寂的房中,“朕前些日,做了个梦。梦到朕独自一人站在御花园内赏月,忽然斗大一颗流星,通身红豔,冲破月辉,直砸在朕冠顶之上。”他缓缓转过身来,看著云纵,“上君……”

他忽然面色一变,失声道:“你如何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过数十日不见,云纵满头黑发竟已成了一片灰白。面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仿佛大病了一场的模样。

云纵垂眸淡然道:“贫道前些日忽染重疾,现下已调理恢复过来了,多谢圣上关心。”

皇上向他跨近一步,定定的望著他,眼内忽然现出一种奇异的痛楚之色,左手微微探出,似乎要抚摸上他的发丝,低不可闻的叹息声逸出:“云相……”

云纵後退一步,低声道:“陛下……家父已仙逝。”

皇上神情陡然一惊,痛楚之色更深,半晌,终於收回了手,转过头去,苦涩的笑道:“朕……差点将你看成了云相。”

当朝名相云敛,少年及第,从太子少傅直到官拜右丞相,一生躬奉皇上,鞠躬尽瘁,劳累成疾,已在五年前便已英年早逝。皇上与他少年时结识,相伴二十余载,信任宠眷,怜他膝下唯有的一子被舍入道观,所以亲赐云纵为清风观观主。

云纵亦有所闻,父亲病逝後,皇上亦大病了一场,哀恸之情,满朝皆知。

伤心最怕故人言……朝饮闲花暮成空。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良久,皇上终於又恢复了常色,向著云纵道:“上君,朕召你前来,正是想让你替朕解此梦。”

云纵一惊,躬身回道:“贫道不敢……妄揣天意。”

皇上微微一笑:“此梦非同寻常,定有所昭示。云上君,据朕自己猜测,梦中天象异常,妖星横月,莫非天下有变?”

云纵心下一沈,心思流转间,豁然明朗,不慌不忙回道:“陛下,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贫道不善解梦,私以为陛下必是日有所虑,方有此梦。天意尚且可测,圣意臣不敢妄猜──还望陛下明示。”

皇上沈默片刻,面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半晌,缓缓笑道:“朕果然瞒不过你。”

此言一出,云纵心内一颤。他素知当今天子城府极深,喜怒不行於色,圣意难测。适才所言要他解梦一说,想必只是个托词,欲借他之口,引出皇上接下来要说的话而已。

他心里亦知,皇上此梦,若要强解,无非是天象呈异,妖星犯主,必有祸乱。如今朝中太子党派纷争甚扰,朝臣各有所拥,而皇上心思不明,偏爱的是一个,信任的又是另外一个,迟迟不肯下昭立储。这些皇子之中,料不得皇上便会怀疑谁有异心。云纵不想踏入浑水,故此不肯顺了皇上的套词,说出他想听的话。须知天子的家事,便是天下大事,猜对猜错,都无好处。

他仍是垂首立於皇上面前,沈默以对。

皇帝见云纵依然不肯开口,微微叹口气,道:“朕不是想为难你,也知你素来不欲干预朝廷中事。只是有一事,须你才能替朕去办。你身无实职,不牵涉太子之争,不在利益中心,不会引起人怀疑。除了你,朕一时也想不到他人了──你且过来。”

云纵一时疑惑,也只能依言走到皇上身後。皇上却是从袖中摸出一道密封的密函,对他道:“朕要交代你办的事,都在这道秘旨中了。你且暗中行事,小心谨慎,切不可露了痕迹。”言毕,微微一笑,“上君,朕的江山,百年基业,可全看你这一行了。”

云纵心中一凛,实在是不愿接下这道秘旨。可是圣命难违,皇上那麽重一句话出口,沈甸甸压在他肩上,分明由不得他选择。不由心下叹息,做个红尘外的修道人又如何?自他被皇帝亲封为天下第一观观主之时起,便已是一枚棋子。

师傅当年曾经抚著他的头叹道:“所谓天下第一观观主又如何?不过是顺了皇上的意思,借我之口,便是天意。”

皇上的心意,便是天意。一句天意,便能冠冕堂皇,堵众人之口。

他只得跪下身子,接过那道秘旨:“贫道……谨尊圣旨。”

皇上微微叹道:“此事关系极大,稍有不慎,朕和你都将落人口实。”

云纵正色道:“贫道定当小心从事,不负陛下重托。”

皇上点点头,隔了半晌,倦然开口道:“你下去吧,好生调养身子。此事虽然要紧,但你也不需急於一时,从容几日再办也可。”

云纵躬身回道:“多谢陛下关心,贫道无碍,且请告退。”

皇上闻言,身子猛然一颤,回头时云纵已经退下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离开,太监总管赵公公进来,跪下道:“陛下,今晚……”

皇上挥手道:“朕今晚宿於御书房,不需伺候,下去吧。”

赵公公低头领命出去了。皇上独自一人立於房内,高大的身躯在烛火的映衬下,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说不出的寂寞。

他的唇角漫开一丝凄苦的浅笑,伸手握住自己胸前一块鹅黄色的玉佩。

“敛……”他轻声道,“朕曾答应过你,放任云纵一生逍遥,绝不将他扯入朝廷内务。只是……朕信他,便如当年一般信你。朕保证,此事一过,朕再也不让他身涉朝中之事了。”

他的眼眸垂下来,轻轻的微笑著,将那块玉佩贴近了胸口。

第20章

云纵回到清风观後,独自回房,取出那道密封的圣旨,用烛火细烤纸面,一字一句看完那道秘旨後,长叹一声,就著烛火将那道秘旨烧了。

翌日一早,云纵吩咐了观内弟子,道是自己有事要出门远行几日。整理了行装,便独自一人离开了清风观。他功体未愈,走得也慢,只作寻常云游道士的打扮,一路上倒也不引人注目。这日晌午,云纵进了一间酒家歇息,要了一壶清茶,两个馒头,一碟素菜,正独自慢慢享用,忽听一阵马蹄声渐近,随即几个大汉翻身下马,走了进来。

云纵心内一惊,那几人均是玄衣长袍,却是一身瞑华圣教的装束。他下意识的便低下了头,幸好坐在角落,没有引起人注意。

那几个人拣了两张桌子坐下,吩咐小二上酒上菜,形容之间均露疲色。其中一个人忽然开口道:“教主急召我们赶回去,不知发生了什麽事?”

另一人道:“不就是前些日子,朝廷的人又来寻晦气麽?教主吃了些亏,想必是召我们回去,想法子出这口气吧。”

那人奇道:“教主竟会吃亏?不是说兄弟无甚伤亡麽?”

另一人露齿一笑,言辞暧昧道:“听说教主心爱的一名男宠,跟那个贺兰王爷跑了。”

云纵面色稍稍一变,却仍是坐於原处,静静握住茶杯,不动声色。

此时,那些人中的一个不屑的笑道:“不就是跑了个男宠麽,教主就为了这麽点破事,叫咱们兄弟连夜兼程的赶回来?”

另有人跟著笑道:“可不是──不过听说那男宠也颇有些来历,却是个道士。想是滋味和寻常人不同,是以教主念念不忘。”

此人言语间口气颇为下流,随即几个人都哄的笑起来,话题一转,变为道士有些什麽独到的滋味,又扯到和尚尼姑身上,越说越下流。那些人哄笑一阵,却有人注意到了独坐角落的云纵,便指著道:“可不巧,这里也有个道士。”

云纵背对著他们,那些人只看到此人身穿道袍,头发灰白,便纷纷笑道:“的确是个道士,可惜是个老道士。”

云纵一直静静的坐在原处,直等到那些人离去後,方才起身结帐,默默离去了。

他并不为方才那些人轻薄的语言动怒,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念头。秦扣枕忽然将大批教众召回,定然是发生了什麽事。随即想到皇上下的秘旨,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朕的江山,百年基业,可全看你这一行了……

按捺住满腹心事,云纵再次踏上行程,终於在日落前,来到了一座大庄院面前。但见围墙高耸,蔚为壮观,门上一块匾额,上书“赫阳山庄”四字。云纵伸手扣门,隔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下人打扮的汉子走了出来:“何人扣门?”

云纵施礼道:“贫道云纵,求见贵处主人。”

那人听到他名号,吃了一惊道:“道长是……云上君?快快请进,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日了。”

云纵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云纵随著那下人入了大厅,坐了客位,那汉子道:“上君稍待片刻,小人立刻去请主人出来。”

云纵点点头,一旁的小厮端了茶水上来。但见茶盏之内,水色黄绿明亮,茶叶外形扁平匀直,色泽绿润略显毫。微饮一口,只觉香气栗香高长,滋味鲜爽回甘,沁人心脾,不由暗暗赞道此间主人颇有品茶之道。

忽闻一阵脚步声传来,人未至,朗笑声已到:“有劳上君久等。”

云纵抬头,只见来人丰神俊朗,一头乌发用紫金冠束著,虽无华饰,却显得一身贵气。

拂尘一甩,云纵起身含笑道:“贫道见过寿王殿下。”

原来此人乃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寿王贺兰羽。这赫阳山庄是他的一处别院,竣工不久。皇族之人皆信风水之说,贺兰羽曾多次派人请云纵前来,却因云纵前段时间不在观内,故此拖到今日才来。

贺兰羽微微笑道:“上君不必多礼,快些请坐。不知这茶,可合上君口味?”

云纵落座,端起茶杯笑道:“巴山雀舌,果然名不虚传。”

此茶产於四川巴山一带,状似雀舌,因此得名。清明时节采制,谷雨後即为成品。云纵品尽天下名茶,一尝之下,便知贺兰羽此茶实乃巴山雀舌中的顶极之品。

贺兰羽见他赞赏,便笑道:“上君若是喜欢此茶,不如就在此处久住一些时日,本王还有诸多私藏,愿与上君共享。”

云纵只是微笑道:“王爷太客气了,所谓无功不受禄,贫道受王爷之邀而来,自当尽些薄力。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便为王爷相看此庄风水罢──不知王爷手头可有此庄的结构草图?”

贺兰羽忙命下人去取了一卷图纸出来,递与云纵:“此为成图,还请上君指点一二。”

云纵将图纸卷了,置於袖内,笑道:“指点二字实不不敢当,今晚贫道会细看此图。若有不妥处,自当详告王爷。”

贺兰羽见他风尘仆仆,形容劳顿,便起身道:“上君连日辛苦了,小王已在上君房内备下了晚膳,还请上君随下人回房用膳休息。小王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恕不能亲自相陪了。”

云纵笑道:“王爷请自便。”

贺兰羽唤了个小厮过来领云纵前往客房休息,自己便先离开了。云纵跟著那名小厮进了自己房间,但见布置雅淡,朴实舒适,微微笑道:“王爷真是费心了。”

那小厮躬身道:“小人不敢打扰上君清修,告退。”

云纵点头,待那小厮关门离去後,解下拂尘和佩剑,在桌旁坐下,挑亮了烛火,摊开图纸,仔细看了起来。视线所及,暗暗将每一处位置所在记在心里,稍等了片刻,便吹熄了蜡烛,和衣上床。

入夜,庄内一片寂静,想是众人都已熟睡。云纵悄悄起身,换了一身黑衣,面上蒙了块黑布,启窗跳了出去。

他竟是要夜探赫阳山庄。

第21章

夜深人静,赫阳山庄内除了守卫在四处巡逻外,无一丝动静。暗夜之间,云纵趁著月色,凭著那幅已记在自己脑中的建筑图,悄悄绕开庄内守卫及重重机关,敛息而行。走到一处回廊前,抬眼看到所有的窗子都灭了灯,云纵的目光落在了最尽头的一间屋子上。

照图纸所标,此处乃是贺兰羽的书房。云纵潜至窗下角落之处,悄悄用小指沾湿了窗户纸,往屋内一瞧。只见里面漆黑一团,什麽也看不清,於是支起窗棂跳了进去。

房内布置清雅,古色古香,书架上堆著字画、古玩,墙上挂著画卷,暗夜之中也瞧不清楚是何人手笔。云纵摸黑在书桌上翻了一气,除了一些书籍字画外,什麽也没找到。他抬首看了看四周,又沿著墙壁细细摸索起来,摸到那幅字画处,正待将画卷掀起来,忽听到房顶传来一声轻响。

云纵猛然抬头,只见房顶之上忽然开了个洞,砖瓦被掀开,却有人跳了下来。

云纵要躲,却已是来不及了,那人也早已瞧见了他。两人在黑暗中均是一呆,云纵长袖一挥,那人已身如鬼魅般疾速扑上,云纵被扑倒在地,袖中短剑瞬间被打落在地,却是在面对面的情形下,看清了对方容貌。

云纵一惊之下,险些叫出声来,那人不是别人,却是秦扣枕!

做梦也没料到竟会在此遇上秦扣枕,云纵被制住了身子,只听到秦扣枕低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阁下是谁,为何深夜在此鬼鬼祟祟?”

云纵闻言,知道自己蒙著面,未被秦扣枕认出,暗中松了口气。他听了这番言语,不觉有些好笑,暗道我半夜入房便是鬼鬼祟祟,你从房顶上跳下来,就是光明正大麽?他不欲与秦扣枕多做纠缠,也不回答,手下暗中用劲,想挣开他脱身。秦扣枕哪里肯放开?两人在地面上扭打成一团,到底是云纵功力不济,渐渐落了下风,蓦然面上一凉,却是蒙脸的黑布被扒下来了。

秦扣枕抓著布巾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不敢置信般的惊呼出声:“是……是你?”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有人过来了。云纵心下一惊,秦扣枕已手疾眼快的将他身子扯了起来,急道一声:“走!”。两人腾身而起,跃上横梁,刚冲上屋顶,便听到房门被推开了,脚步声纷纷踏进,有个声音叫道:“人在上头,追!”

下面人声鼎沸,大批守卫赶至。秦扣枕施展轻功,带著云纵一路疾奔,却听到云纵在他耳边低声道:“往左,前方无守卫。”

秦扣枕一愣,却已不由自主的照著云纵所言往左而去。云纵一直在他耳边指点路径,在经过一处长廊时,云纵蓦然道:“尽头处第二间房,进去!”

话音未落,秦扣枕已带著他翻窗而入。云纵气息未定,立即伸手关上窗,黑暗中两人屏声静气而待。片刻,只听到外面渐渐响起喧哗,窗外晃动著火把的光芒,脚步声纷踏而来,随即房门被扣响了:“上君,可歇息了麽?”

正是贺兰羽的声音。

云纵立即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掷在秦扣枕怀内,低声道:“到床上去!”秦扣枕即刻会意,闪身跳上床,扯下了床帐。云纵深吸一口气,扯散了发髻,抓了道袍披在身上,走去开了门。

门外站著的正是贺兰羽,见了云纵,含笑入内道:“深夜打扰上君,甚为抱歉。上君可曾听到有人闯入?”

云纵吃惊道:“难怪外面如此吵闹,可是有宵小之辈闯了进来麽?”

贺兰羽见他里衫外仅披了件道袍,长发泻於肩上,面上还带著熟睡方醒的迷茫之色,分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於是笑道:“确有贼人潜入,小王担心上君受惊,所以前来看看。既然上君无事,那我就放心了。”

云纵面露担忧之色道:“可要贫道相助?”

贺兰羽摇头笑道:“不敢有劳上君。多有打扰,还望见谅。上君晚上小心锁好门窗,小王告辞了。”

云纵点点头,送他出门,见门外众人逐渐离去,这才关上门,锁好後走回至床前,掀起床帐,淡声道:“秦教主,请起来吧。”

棉被动了动,秦扣枕从里面露出个头来,凤眸带笑的望著他:“这麽深更半夜的,上君却叫我起来,好不狠心!”

云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不起来,我如何安歇?”

秦扣枕探出一只手,拍了拍头侧的半边枕头:“这不是给你留了地方麽,上君?”

云纵懒得理会他的轻薄之语,径直走到桌旁,坐了下来,伸手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开口道:“既然教主喜欢躺在床上说话,那就请便。只是……不知教主为何要夜探赫阳山庄?”

秦扣枕微微一笑,半坐起身,语气含嗔道:“你我久别重逢,怎麽一开口就问这些煞风景的话?难道不该趁此良辰美景,好好诉说一番分别後的相思苦麽?”

云纵眉头一皱,这秦扣枕脸皮之厚,实为他生平所罕见。若换做其他人,之前受他那般欺骗凌辱,此时相见,早上去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了。只是云纵早已将前尘往事尽数丢弃,如今对著这个人,也不过像对著一根草,喜怒不动,丝毫不去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秦扣枕见云纵对於自己的挑逗之语,半点反应也没有,眸子渐渐沈了下去。片刻,终於从床上下来,坐到了云纵对面:“我竟不知上君原来在此处做客。只是……既然身为此处客人,为何还要深夜蒙面潜入主人书房?”

云纵淡然道:“想必与教主……是同一目的了?”

秦扣枕微笑道:“上君方外之人,竟也会偷偷摸摸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是受谁之托呢?不会又是贺兰凌吧?”

云纵面色稍稍一变,秦扣枕已经笑盈盈的继续说下去了:“应该不是。他那麽紧张你,心疼你身子还来不及,断然不会叫你冒此风险。若我没有猜错──是皇帝老儿吧?”

云纵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视著他:“那教主又是受谁之托呢?”

秦扣枕眨眨眼,微微一笑:“这个麽……我不告诉你。”眼见云纵神色一冷,他笑得更加开心了,“不过……如果上君答应我一个请求,或许我就肯说了。”

云纵料定他说不出什麽好话来,却不得不开口道:“什麽请求?”

秦扣枕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後,弯下腰,轻轻握住他一只手,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只是小事一桩而已……但求上君从明晚起,为我留门。在下若得与上君相聚三晚,心满意足,只怕就肯说了。”

第22章

秦扣枕此言一出,云纵的眸子里蓦地燃起一簇怒火。他猛然将手一挣,却被抓得更紧。秦扣枕面上含笑,眸子里却是一片阴沈:“上君不肯答应?”

云纵饶是修行再深,被此人三番五次的出言撩拨轻慢,骨子里的怒气终於被掀了起来。“啪”的一声,他手中握著的茶杯顿时裂成碎片,鲜血从指缝间慢慢渗出,云纵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秦教主,不要欺人太甚!”

秦扣枕被他吓得一怔,抓著他的手不由自主一松,下意识的想去检查他的伤口,却被云纵一把推开,指著窗道:“离开。”

屋内一团漆黑,但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仍能清清楚楚看到眼前之人的表情。云纵的面上,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彻底的漠视,连看也不看秦扣枕一眼,仿佛这人根本就不容於自己视线范围内。

秦扣枕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

这双眼,也曾温柔的注视过他。这张唇,也曾对他发出过纵容的叹息。这个人,差点就曾为他动心。

他原本不希罕的。

“你是第二个骗我的人……”秦扣枕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眼帘微微低垂,眸子内闪烁著复杂的光。他像是说给云纵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或许,他原本就只是自言自语,“那人装了十年,你只装了十天不到……可我竟然又信了。”

念念不忘,直到如今。

他轻声的笑起来,脸上竟现出一丝哀伤之色。云纵见惯了这人在自己面前做戏,此刻也只是冷眼瞧著,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秦教主,请离开。”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淡漠,态度强硬。

秦扣枕定定的看著他,忽然道:“你为什麽连恨我也不肯?”

回应他的依然只有沈默,以及视他如无物般的漠然。

秦扣枕大笑起来,终於转身跃出了窗外,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冷冷的月光倾洒进来,寂寞如霜。云纵立在原处,良久,忽然伸手捂住了嘴。

滴滴殷红顺著指缝滴落下来,紧接著,又是一大口鲜血呕出。

修习清心诀,忌情,忌欲,忌入心魔。尤其在他已被寒气入体,功力大损的情况下,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体内气血翻涌。

他以为自己大劫已过,已经重证大道,已经将那人彻底视为无物,已经波澜不兴,再不会有半分情绪动荡。

只是,为何还会动怒。

“若遇心魔,弟子如何自处?”

“视为幻象,当断则断。”

当年师尊的教诲,犹记心间。云纵慢慢垂下眼帘,人生在世,他亦知不可强求一辈子不与那人相遇。过去种种,皆成流沙。风未动,旗未动,心亦未动。

堪不破,便是余劫。

轻叹一声,云纵和衣上床,敛目盘膝而坐,直至天明。

翌日一早,云纵用了早点,却不见贺兰羽出现,心中正觉纳闷。伺候一旁的小厮察言观色,笑道:“王爷今儿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件要紧事赶著去处理,过几日才能回来。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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