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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美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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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唤想想,叮嘱了他一声:“你早些来啊!我最爱吃樱桃啦,你多带一些来啊!”两手拉着飘扬的淡粉裙裾,蹦蹦跳跳走了。
  仇万里飘忽的眼神忍不住又追随她的身影而去,凤楼轻轻一声咳嗽,他吓了好大一跳,立时回过神来,再也不敢耽搁一下,夹着账簿,找了个由头飞快跑了。
  等到傍晚,庄民们吃饱喝足,又去领了银子,个个心满意足,这才一一告辞离去。温老爷也因为心中高兴,吃了个烂醉,扶着老岳回房歇息去了。凤楼心急火燎地指挥人收拾完残局,其后三步并作两步,往月唤的小院子急急赶去。
  月唤本来要睡午觉的,因为想吃樱桃,竟然睡不着了,先是独自在书案前练字,等了一时,不见凤楼过来,心里暗暗着急,把笔一扔,端着针线筐跑到门口葡萄架下坐着,找了花绷子出来心不在焉地绣花,一边眼巴巴地看向门口。
  李大娘问她:“今天不用去歇午觉么?”
  她摆手:“我不困,不用啦。”
  好不容易把凤楼等到,他才进院门,她把花绷子一扔,欢天喜地迎上前去,问:“我的樱桃呢?我的樱桃呢?”看他两手空空,忙又去翻他的袖子,袖子里只翻出一只荷包。荷包也解开来,倒出一把碎银子,樱桃却是一只也没有,心里便有些失望起来,把他的荷包连同碎银子往他手上一丢,“我就知道你骗我,这个时节,哪会有樱桃吃。呸。不吃啦,我回去睡午觉啦!”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凤楼嘿嘿一笑,上前去一把捉住,打横抱起,低低道:“傻妞儿,放心,樱桃有的是,五爷给你现种去。”静好与倩惜正拎着一茶吊子热水过来准备泡茶,远远地见李大娘向这边摇手,又见月唤人在凤楼怀里,两条腿腾空乱踢蹬,唬得忙转了个向,拎着茶吊子一溜烟地往厢房里跑去了。
  静好与倩惜无事做,便泡了茶吃点心说闲话,李大娘则去院子里收拾月唤的针线筐。正屋里起初还没什么声响,渐渐地,便听月唤在屋内拔高了声吵嚷起来。李大娘觉得好笑,便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去偷听,只听凤楼正在笑:“傻妞儿,这不是?这不是樱桃?一个又一个。后背及胳膊腿儿上可也要几个,五爷给你再种一些?”
  接下来便是月唤一声叫嚷:“呸呸呸,我和你拼了,臭不要脸的骗子——”
  李大娘听了半天,依稀听出这二人是为了吃樱桃而吵架,心下甚是奇怪,这个时节,樱桃不是早就过季了么,哪里还有什么樱桃吃,为这事吵闹许久,至于么。
  直到晚间,李大娘等人才在月唤的脖颈处看出端倪。大热的天,月唤却给自己加了件大衣裳,把自己穿裹得严严实实,手中的一把团扇时刻不离脖颈。她越是这样遮掩,李大娘等人的眼睛就越要往她的脖颈处睃。用饭时,李大娘把她手中的团扇夺了去,她这下再也遮掩不住了,众人看得分明,身上各自一阵肉麻。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倦怠期,各种想罢工,嘿嘿嘿……


第56章 22。9。28
  温老爷的寿才做完,转眼又是卿姐儿的生日。卿姐儿多病多灾,不知道能捱到几时去,凤楼每思及此,便觉心痛不已,是以把她的生日办得极是热闹。美婵自然知晓他心中所想,亦是伤怀,不能自已。
  卿姐儿生日那天,美婵娘家亲戚来了无数,借着向老太太请安的时机,一个两个觑了眼睛偷偷打量月唤,把她看得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午后,宴席终了,女眷们去花园听戏,她听不大懂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什么,但老太太兴致高,她也只得勉强陪着来客。一众女眷说说笑笑,拉着她的手,夸她衣裳式样好看,料子难得。待跟着她的静好一错身,便叫她“不巧”听到几句能把人气死的辣言辣语。
  诸如:“长得倒也还过得去,比姓瞿的要强上几分,听说尚未进门时便与五爷成就了好事……到底是乡下小地方出身,不懂礼数,面子也不要,咱们女子的名节,在她看来,大约一钱不值……”
  又诸如:“凭着一张脸蛋勾搭上了五爷,得以攀上高枝,成了温家三姨娘……说是说五爷犯浑抢亲抢来的,她一家子却是连官也没去告,想必心里头欢喜都来不及了……五爷性子大方,手头散漫,于银钱上向来不大在意的。她爷娘靠了这个女儿,也不知多少好处,真是一桩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她初初气得发抖,几乎要跳出去和人家拼命,想着到底是卿姐儿的生日,不能丢温家的人,生生忍住了。待到戏也唱罢,她托词头痛,逃回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气,闷闷嗑着瓜子,想了半天的心事。
  到后来,自己就开解自己:明明错的是那些背地里嚼人家舌头的长舌妇,我若为那些长舌妇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亲者痛而仇者快?设身处地为许氏美婵想一想,我虽是被他抢来的,但在她看来,却是我抢了她的丈夫……假若现在有个人把我所爱之人拐走,把他给拐走,使我处于看他一眼都难的境地,那么,我也要恨那个人,把那个人当仇人看的。唉,认真论起来,却是我对她不起,算了,不与她计较了,今后躲着她就是了。
  一把瓜子嗑完,她也终于想通了,这事便闷在了心里,再没向谁提起过。卿姐儿过来,她还是照旧与之玩耍,哄她吃饭。
  李大娘却不大乐意看见卿姐儿来,三番两次提醒她:“卿姐儿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你待她再好,她心里只有向着自己亲娘的,你图个什么?当着五爷的面和她敷衍一下也就罢了。五爷现今都没有个儿子,一个病歪歪的、活一日少一日的卿姐儿都被他当成了心肝宝贝肉,稀罕八宝物。他嘴上不说,心里早就急得冒火。你和他这样喜欢小孩儿,自己赶紧生养一个出来,不是比什么都强?”
  无论旁人怎么说,她只笑笑,并不答话,以至于无人知她心中所想。其实她是一根筋,心思简单得很,想的并不复杂,无非是卿姐儿乃是凤楼视之如珠如宝的女儿罢了。她想,这大约就是爱屋及乌吧。
  但老太太对她却满意的很,时常与人说道:“她不为美婵所喜,却还愿意善待卿姐儿,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
  卿姐儿的生日过完,终于挨过了暑热难耐的七月,日子过到了初秋的八月。
  凤楼允了她八月十四那一天一同去小灯镇钟家送节礼,她自是高兴不已。打从八月头上起,她就着急起来,天天盼着日子快些过去,能早日回去看望阿娘。好不容易捱到八月十三那一天,节礼都已备齐,她便拿了礼单一一核对。
  因凤楼此次备的礼颇为丰厚,礼单列了老长一串。礼单上的字,十个里头她勉强能认到一半,正费力看着,李大娘却突然自言自语道:“咦,怎么摆在书架上一只缠枝莲纹瓶不见了……前两天还好好的摆在上头的。”眼睛在屋内来来回回睃视了一遍,没看到,就问静好和倩惜两个,“你们把瓶子放到哪里去了?”
  静好正在烫衣裳,闻言头也不抬,道:“我这两天事情多,没留意,你问问倩惜。”
  倩惜的婶娘昨天过生日,把她接出去过了一天,今天再回来时,就挂着一张脸,眼皮也隐约有哭过的痕迹,静好晓得她在叔父家必定又受婶娘的气了,遂替她把事情都做了,叫她一旁歇着。倩惜正坐在葡萄架下想着心事,听李大娘问她话,忙摆手道:“不要问我,我昨天一天都不在,哪里会知道?横竖我没拿,也没看到。”
  李大娘一听,眉毛一竖,发作道:“我还没开口,你就先说了一车的话堵我!没说你是贼,你急着辩什么?”
  倩惜不敢还口,李大娘生气道:“这院子里素来清净,只有咱们几个人,却能把这么大的瓶子给弄丢,真真是笑死人,五爷回来,看你们怎么说!”
  月唤听她不住口地抱怨,忍不住问道:“是那只没脖子的胖瓶子么?”
  李大娘闻言倒噗嗤一乐,道:“正是。底子是绿莹莹,绿莹莹的,绿底子上是大朵的缠枝红莲,你哪里看见了么?”
  月唤摇头道:“我也没留意。不过一个瓶子罢了,怕他责罚,再去外头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回来不就成了么。”
  李大娘拍手道:“我的姑奶奶,你说得倒容易!这瓶子听说是五爷花了二百多两银子不知哪里淘换来的古董,我上回听五爷说了一遍,后来又忘记了。反正不是宋时候的,便是唐时候的,几百年前的东西,世上只怕统共也没有几只了,哪里是你说买就能买到的!”
  月唤一听,倒吃了一大惊,讶道:“啊哟,那个傻不啦叽的瓶子竟然要二百多两银子?!”遂放下手中礼单,和她们三个人一同在屋内翻找,连角角落落都查看了一遍,始终没能找到。
  李大娘心慌意乱,道:“不好了,咱们院子里招了盗贼了,只怕还是个家贼!若是旁的东西倒也罢了,这瓶子五爷亲手买回来的,时不时地要赏玩一番的,无论如何也圆不过去。”又逼问静好与倩惜,“若是你们哪个打碎的,只消老老实实和我说了,我定然帮忙求情,求五爷从轻发落,或许认个错就能了事的。若是一味隐瞒,到后头被我查出来,只怕就不好看了。”
  这一处小院子向来清净,难得有人过来,月唤猜测无非是静好与倩惜擦拭书架的时候不小心碰翻打碎,害怕凤楼怪罪,因此偷偷收拾丢掉了,眼下李大娘叫嚷开来,她两个如何还敢开口承认?又见李大娘连气带吓,连脸色都变了,心下颇觉不忍,便安慰她道:“罢了,莫要再找了,就和他说是我不小心碰翻在地打碎了。”
  李大娘道:“你今天帮忙圆了过去,只会把这盗贼的胆子惯得更肥,那么下一回人家再偷东西呢?难不成都要你来顶缸?那咱们这里成了什么了?贼窝么?传出去好听么?”
  月唤想想也有道理,只得道:“等我明天从娘家回来再细查罢,否则闹得乌眼鸡似的,明天怎么随我回去?”言罢,自去点检她的礼物去了,竟像是没怎么将失盗一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李大娘想想也是,她为了回一趟娘家,欢喜了这些天,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怕她心里也不得安生。遂打定了主意,待中秋节过后,定要把这件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
  晚间,凤楼过来,见李大娘时不时地便要将静好与倩惜二人瞪上一眼,被瞪的那两个人也都苦着脸,一副要哭却不敢哭的模样,随口就问了一句怎么回事,李大娘张了张口,才要说话,月唤就已经蹬蹬蹬跑过来了。
  她怕凤楼要责罚静好与倩惜二人,因此抢上前道:“是我把你买来的那只缠枝莲纹瓶摔碎啦,实在对不住,我并不是有意的,请五爷莫要怪罪人家,人家下次再也不敢粗心大意啦。”言罢,低眉敛目,裣衽款款行了一礼。想一想,这瓶子价钱太贵,只怕这一礼还不够,便又缓缓抬首,向他俏皮地眨了眨一只眼睛,含笑不语,只静静看他。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娇笑又眨眼,只是本能觉得这样看起来会很可爱,而他必定也就会怜香惜玉,再也开不了口训斥自己。她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把她拥在怀内,极尽缱绻极尽缠绵地亲她的睫毛和她的小梨涡。他纵然不说,但她心里却晓得,他必定是很喜欢很喜欢她的长睫毛与小梨涡的。
  所以,这样一轻笑一眨眼,他必定会留意到自己的长睫毛与梨涡罢?
  果然,如她所料,祭出这两样终极法宝出来,凤楼全身的骨头即刻酥软了大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咳嗽一声,垂首半响,方向静好等人略一摆手,道:“知道了,都出去。”
  李大娘觑着老眼留神看凤楼脸色,见他面色淡淡,也看不出是喜是怒,但听他语气却似乎有些不善,生怕他对月唤发怒,心中暗暗叹气。
  静好等人转身退下,月唤也敛目垂首地跟了出去,凤楼将她一把扯住,喝道:“傻子,你给我留下。”
  月唤傻乎乎地问道:“你不是说都出去么?我正好要去灶房里看今晚吃什么,你留我下来做什么呀?”
  凤楼捋了捋袖子,呲牙一笑:“留下你做什么?败家妞儿,既然打碎我心爱的宝贝,留下你自然是要……”伸手捏住她的尖尖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住她,使她移不开眼神,手才从她的下巴上松开,替她把几缕柔软的发丝撩到耳后去,拇指在她的脸颊上轻抚了一抚,再自上而下地由她的脸颊滑至唇角,最后停留在她淡淡粉红色的唇瓣上,黯哑了嗓子,低低笑道,“……自然是要教训你一顿,晓得么?”


第57章 22。9。28
  礼仪小姐
  彩子的公司地址在荣华东道的最繁华处,公司虽然小,却也装修得十分考究,办公用具的色调及墙上悬挂的油画无不令人赏心悦目;前台小姐的长相也是格外的甜美可人。五月进了彩子办公室,助理马上过来问她要红茶还是咖啡,热情到令她受宠若惊。彩子正忙着抽烟,只向她点了下头示意,吐出一口烟后,才开口说话:“旅行社辞了?”
  五月说:“是。”
  彩子又说:“我这里可提供的都是短期工作,按天结算工资的那种,而且不能保证每天都有工作。”
  五月说:“明白。”想了想,再问,“什么时候会有工作?”
  彩子把香烟屁股丢进烟灰缸,顺手倒了点咖啡进去,烟头嗤啦作响,就此灰飞烟灭。五月等了一等,彩子认真看电脑屏幕,研究了半天,终于说:“你要是急的话,有一个比较适合你。明天,延安西路国际展览中心,有个日本食品展览会。一家青岛来的日资大酱汤生产厂家需要会日语的助理,一天八小时,薪酬五百元,怎么样?”
  对于自工作以来从没拿过超过四千元工资的五月来说,日薪能够拿到五百元,这已经是很可观的一笔收入了,心里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彩子喊来助理,交代说:“你打个电话给安吉拉,叫她明天不用去食品博览会了,她的工作我已经安排给别人了。”
  助理转身去了。五月听出那个顶替安吉拉的就是自己,心里十分不安,小心翼翼问:“彩子姐,这样可以吗?”
  彩子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容置疑说:“你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那个女孩子喜欢挑三拣四,还因为迟到被客户投诉过,不喜欢这样的人,所以给她个教训。”
  次日,早早乘车赶到国际展览中心,与彩子的助理汇合。助理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妆太淡了,要浓一点看着才有精神,假睫毛有吗?”
  五月摇头。助理掏出自己的化妆包,不由分说就往她脸上扑粉刷腮红。直到她眼皮下方的腮红和耳朵边上的一团在脸颊上顺利会师,连成一片,再也不分彼此时,助理这才满意。
  浓妆化好,五月领到一张工作人员出入证,再跟着助理去大酱汤厂家的展台。大酱汤厂家的参展人员有两名,中方日方各一名,助理介绍五月给他们认识后,又悄悄叮嘱她:“记住,面带笑容。另外,你的工资由我们公司发放,千万不要和客户提起钱的事情。”
  五月点头答应:“明白,放心好了。”
  九点一到,展览会正式开始,客人从入口处不断涌进来,各个展台三三两两地围起了人,展览馆内渐渐地就热闹了起来。此次来参展的都是日本过来的或是在中国的日资食品生产商,有神户的牛肉,北海道的牛奶,福井的梅子酱油,等等。至于五月所协助的这样的不知名的小厂家更是不计其数。这些生产商的客户群也并非个人,而是各日本料理店或是日资超市。
  几乎每家展台前都有五月这样的临时翻译兼助理,看到有人经过,女孩子们卖力吆喝:“欢迎前来试吃品尝,还有赠品送哦——”
  大酱汤厂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五月身边,一个负责烧开水,冲酱汤;一个负责给客人发放宣传单和名片;五月则负责招揽客人,三个人合作倒也愉快。五月喊着“欢迎光临,欢迎来试喝我们的大酱汤哦”,心里却不由得一阵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赤羽的时光。
  忙碌到中午十一点半,客人走光。大酱汤厂的两个工作人员结伴外出用餐去了,彩子的助理拎了一堆盒饭入内,给五月也发了一个。中饭吃好,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就有别家展台的女孩子过来串门,说:“我也是藤川礼仪公司的,听说你是新来的?”
  五月手脚麻利地冲了一碗汤送给她,说:“对啊,请你品尝我们的大酱汤。”等她喝完,又每种味道各送她几包。
  女孩子收下,然后拉五月去她的展台,请五月吃日本运过来的苹果。吃完,也慷他人之慨,大方地送她了两个卖相一流的苹果,还领着她去附近认识的小伙伴那里转了一转。一圈转下来,二人口袋里、手里满满的都是各种赠品。五月从没做过这样新奇又好玩、而且不必看老板脸色的工作,新奇又开心。
  与那女孩子分了手,抱着赠品回到自己的展台,系上围裙,找了两根小葱出来切,以备下午用。还没切两下,不知哪里溜过来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阿姨,一边咔嚓咔嚓吃着旁边展台要来的仙贝,一边把手伸到五月面前来:“小姑娘,送我几包赠品吧。”转眼看到一旁有上午冲出来早已凉透了的大酱汤,问,“这个能喝吗?”不等五月说话,端起来,一口气喝光,看碗底还粘着一片菜叶子,用手指头拨到嘴里去了。
  五月看她这做派,就知道是溜进展馆骗吃骗喝的无业人士,就问她:“请问您有名片吗?方便留一张吗?”
  老阿姨眼睛一乜:“什么名片,要什么名片?你这里不都是赠品吗?来来来,给我几包!”说着就把身上的小破皮包的拉链拉开好大一个口子,“给我放到包里来!”
  五月探头一看,包里已经有了各种花花绿绿的试吃品了。勉强拿了几包给她丢在皮包里,老阿姨嫌不够:“你给我的都是一个味道的,另一种味道的也来几包呀!包装都不一样的,你别想骗我。”
  五月摊手:“不好意思哦,再多不能了。就算你是真客户,我也只给这么多的,否则三两下发完了,下午还有半天,叫我们怎么继续推广呀,阿姨你说对不对?”
  老阿姨瞪眼生气道:“什么真客户假客户?我愿意要你的产品是你的光荣。再说又不是你自己家的东西,你这么小气干什么!”
  五月正在狼狈应对这个厚脸皮的老阿姨,旁边忽然有人叫了声“五月”。五月一僵,慌忙转过头去,就看到右边一家展台前站着的有希子。她不愿有希子看见自己和人家吵架的狼狈相,随手抓起几包大酱汤往老阿姨手里一丢,老阿姨终于嘀嘀咕咕却又心满意足地走了。
  五月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勉强一笑,问:“真巧,你怎么也来了?”
  原来是美代来了。隔壁展销日式调味料的两个日本人为了这次展销会出差到上海的几天,都是在赤羽吃的饭,因为开酒大方,很得美代欢心,参加展销会一事,美代自然也都打听出来了。
  中午时,这两个日本人人出去吃饭,正在展馆内的麦当劳排队时,恰好美代打电话来,热心地问展销是否顺利等,两个人就诉苦,说到哪里都要排长队,饭都吃不上。美代一听,马上急人所急,一个电话立刻订了两份高级定食,再开车带上爱将有希子,亲自把定食送到展览中心来。
  定食送到以后,美代会马上转身离去么?当然不会。作为一名合格的妈妈桑,她是要趁机和人家谈天说地联络感情的。有希子插不上话,就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想就发现了隔壁展台与老阿姨争论的五月。有希子则看看五月化着大浓妆的脸,看看她面前砧板上的小葱,说:“好久不见。”
  五月点头,说:“好久不见。”
  “听说你去了绪方的旅行社工作了。怎么,又不做了?”
  五月还是点头:“嗯,辞职了。”
  “那里不好?”
  “……”
  有希子又问:“你现在这份工作怎么样?稳定吗?”
  五月说:“短期工,按天给钱的那种。”
  有希子沉默了一瞬,终于还是说:“对不起。”
  五月看她目光中隐含同情与些许的内疚,心中十分不快,说:“不用同情我,我这份工作做得最开心,再见。”低头专心切自己的小葱,不再和她说话。
  下午,展会上的人明显比上午要少,大酱汤厂的两个工作人员懈怠下来,东倒西歪地靠在墙上玩手机,抠鼻孔。只有五月坚守岗位,见人就殷勤招揽,再手脚麻利地发名片送赠品。快到下午关门时,中国人拉了拉她袖子,悄悄说:“那么卖力干什么?来来来,坐下休息休息。”说完,提开水冲了三碗大酱汤,每人一碗,端在手里慢慢地喝。虽然是速食食品,但里面却有货真价实的裙带菜和小蘑菇,味道也还好。
  日本人收起手机,笑眯眯地和她说了几句闲话,又问:“以后我们大酱汤打开上海市场,五月酱看到了,会去买我们的产品吗?”
  五月是个从来不愿意得罪人的好孩子,因此捧着酱汤碗,点头说:“买。”怕他不信,想了一想,又说,“早晨忙的时候烧一碗来喝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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