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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高不见章台路-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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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该好好说话,你是他老子,怎么能把他当部下骂呢?!”
被称作‘拖油瓶’的某人只能依稀听明白沈莙在替他说话,被她摸了头也心甘情愿,还用一副不能再同意地样子不停点着头。
就连裴钰的生母兰姬也不敢为了他这般冲撞裴榕,可是这马车上一大一小抱作团的样子轻易就把裴榕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决心不再理睬她们。
沈莙也不再主动和他说话,路途遥远过程又无聊,有个小不点解闷儿也不错。她逗着小家伙玩儿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实在饿得不行了,忍无可忍地用手肘顶了顶裴榕,没好气道:
“从早上到现在我可只吃了一顿饭,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云南郡,在路上就饿死了!”
裴榕眼皮儿都没抬,把身侧的包袱丢了过去。沈莙接到之后打开一看,里头用油纸包了一大包小点心。她喜不自胜,打开了纸包,把里头的东西和那个小的分着吃了。
裴榕再次睁眼时油纸包里已经只剩下渣滓粉末了,他一时有些目瞪口呆,要知道里头的东西足有两个大男人的份儿,原本他的晚饭也包括在里面的,可是此时……
“你是猪吗?”
裴榕憋了半天就只吐出这一句话,沈莙不以为耻,指着靠在她怀里睡着了的裴钰小声道:
“你儿子也吃了,你也没说不能吃完呐!”
裴榕眉头抽了抽,自己生着闷气,再不开口搭理沈莙。
他们的队伍刚入夜就进入了桂阳郡,裴榕一直带着裴钰和沈莙用一驾马车,本也没什么,在两人刻意地隐忍下马车里还算和谐,真到了急眼的时候还有一个小的从中调和。
可是在有心人如萍姑看来,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
☆、零陵郡
萍姑知道惠福郡主修书给裴老将军将裴钰送到始兴,可是裴榕却在这样的情况下把孩子接到了身边一路带着,更有甚者,他还和沈莙搭乘一驾马车。萍姑心中已经认定了此事是沈莙撺掇的,她把沈莙当成第二个兰姬,甚至对她的忌惮要更深些,毕竟裴榕待她的态度和身边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桂阳郡一路行驶非常顺利,裴榕急着赶往武陵郡,行进速度自然慢不了。没有了剧毒的折磨,沈莙明显轻松不少,日夜兼程之下也总能找到休息的方法。人的习惯是可怕的,起初她还会在马车上想吐,后来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睡睡。裴钰更是舒坦,睡觉的时候就搂着沈莙,既不会磕着碰着也不会有人打扰。
只是这般年纪的孩子大多贪玩,兰姬还在时对这个孩子算是掏心掏肺的溺爱,后来惠福郡主下嫁,裴钰被养在裴家家主跟前那些娇奢的作风才渐渐好些。裴榕就这么一个孩子,心中自然也很看重。因而裴钰被闷在马车里一日还好,时间一久就不乐意了,吵着嚷着要下车。裴榕连哄带吓地才给安抚住了。
等到了零陵郡境内,他们赶路的速度却明显放慢了。沈莙总觉得一切进行地太过平静,平静地有些诡异。
他们落脚的驿站在一个叫‘泉陵’的城市正中央,典型的南方水乡,城镇边上一汪清泉尤其著名,河道纵横,无数的潺潺小溪。他们歇脚那日下了小雨,整座城镇被淹没在雨幕之中,行人农户担着自己的东西行色匆匆。沈莙透过二楼房间的木窗往外看,一切都显得宁静美好。她从表象之中看不出有任何隐患的存在,都说那些夷族和流寇在向零陵郡扩展势力,可是这里看起来却一切如常。
沈莙被锁在屋里,没人敢擅自进屋,倒是裴钰央着裴榕,叫人开了门过来找沈莙玩儿。
雨越下越大,沈莙心里的烦恼也越来越重,裴钰好奇地跑到窗边探头探脑,拉着她的衣袖问道:
“你在看什么?”
沈莙在裴钰的脑门拍了一下,没好气道:
“没大没小,说了多少次了,得叫阿姨!”
裴钰用肉呼呼的小手揉了揉额头,不哭不闹的,反倒凑近了沈莙道:
“我母亲说了,见着家里的长辈要尊称为‘夫人,老爷’,我从前没叫过别人‘阿姨’。”
沈莙看着裴钰一派单纯的模样,一时有些无言。她知道这孩子的身份特殊,越是强盛的大族对规矩越是看重,姬妾生的庶子对府里其他主子自然得毕恭毕敬。先不说兰姬有没有亲姊妹,即便有,他也不能像寻常人家一般叫姨母。
“得了,也不和你计较这些个了,要不你就跟着楚鄢那小子一起叫‘阿莙’吧,倒显得我更年轻些。”
裴钰踩着一个小凳爬到了沈莙腿上,也跟着一起往底下看。
“阿莙,你认识阿爹,是不是也认识母亲?”
沈莙心里叹息着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盯着裴钰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干脆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想你母亲了?”
裴钰点了点头,攥着沈莙一只袖子,有些沮丧道:
“我好久没看到她了,阿爹也说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沈莙内心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孩子解释这件事,她想起周岁将满的李霖来,对裴钰就更加怜惜了。
“你母亲要出一趟远门,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要争气一些,乖乖和你父亲学些本事,将来才能使你母亲骄傲,好好保护她。”
裴钰好似听懂了,他冲沈莙点点头,很是听话地承诺道:
“我以后要和阿爹一样做一个将军,好好保护母亲,不叫那个萍姑害了她去!”
沈莙在听到‘萍姑’的名字时明显愣了一下,她看向怀里老实乖巧的裴钰,突然有些觉得兴许小孩子虽然还懵懂,但是对来自外界的善意和敌意却是清清楚楚的。
“萍姑总是瞪着母亲,对了,她还那样子盯着阿莙瞧过!”
沈莙对这件事有些哭笑不得,她拍了拍裴钰的背笑道:
“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我。”
雨点打在木制地窗台,裴钰伸手拍着积在一处的雨水玩儿,被沈莙一下拉回了手,
“南方雨天凉,别玩儿水,当心弄湿了袖子招骂!”
裴钰有些闷闷地撅着嘴,往后仰起头去看沈莙的脸,突然道:
“阿莙比母亲还好看。”
沈莙无缘无故得了夸赞,心里颇觉好笑,捏着怀里小不点的脸笑骂道:
“才多大的人就学会说这些个漂亮话哄女孩儿开心了!你就不怕你母亲知道了生气?”
裴钰很是自信地说:
“只要阿莙不告诉母亲就没事了。”
末了又有些不确定地忐忑道:
“阿莙不会告诉母亲的,对吧?”
沈莙笑着和不依不饶的裴钰打了钩儿,心道裴榕那混账别的不说,生的儿子倒是天真可爱。她抱着裴钰逗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桩事来,脸色一沉,犹豫了片刻才对小孩儿试探性地问道:
“你之前一直住在南海郡,有见过那个……南诏王吗?”
裴钰皱着眉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沈莙,疑惑道:
“谁是南诏王?”
沈莙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大的孩子哪来的名号意识,她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谁是‘南诏王’。
“就是……嗯,专门管益州的那个人,萍姑就是打那儿过来的,那个南诏王是你家少主母姬莲的哥哥……”
裴钰小肉手掌一拍,恍然大悟道:
“我知道阿莙说的是谁了,母亲不喜欢少主母,可是母亲害怕她哥哥,所以叫我听话,不要违逆益州来的人。我去年见过那个人的,就是在家里见的。”
沈莙心里咯噔一下,表情立马就变了,
“他怎么样?凶不凶?你怕不怕他?”
裴钰仔细想了想,半晌才摇了摇头,
“那个人不凶的,就是不喜欢别人靠近,他总是在笑,比阿爹还要好看好多,一点也不可怕的。可是家里没人敢和他说话,阿爹和母亲也很紧张,没人敢往他身边去。祖父平时可凶了,但是只要那个人在,他都不发脾气的!”
沈莙无法通过裴钰的话脑补出姬桓的样子来,只是想到他的死对头姬浔无时无刻都挂着一副笑容的样子整个人就打了个寒战。她摇了摇头,赶走心中那些不舒服的感觉,赶忙转移了话题和裴钰说起了南海郡的风情。
两人在屋子里闹了一阵,累了就在软榻上歇觉。醒来时已过晌午,外头有人敲门,急匆匆道:
“雨停了,即刻就要出发!”
沈莙叹了口气,收拾一番便抱着裴钰再次坐上了马车。
而后紧凑的行程让沈莙越发不安,一面是着急李崇那边有没有把自己的消息传给姬浔,一面总觉得零陵郡表面的平静下有些让人心里发慌。
到达都颖的时候她才听裴榕提起,这里是在零陵郡内停留的最后一站。沈莙趁着马车上一大一小都眯着眼睛休息的时候撩开了侧帘往外看,都颖算得上山清水秀,但同时也相对荒凉。
她的不安像是某种预告,天色越暗就越是忐忑不安。太顺利了,一步之差,不出意外的话她们明日黄昏之前就能到达武陵郡。
然而就如沈莙心中所想,他们终究没能成功避过危险。
事情发生地突然,夜幕刚至,他们一队人马即将到达休息的驿站。那时候周围本是很安静的,随着马车外头一声高昂的尖叫,随之像拉开了某个帷幕一般,哒哒的马蹄声,呼啸而来的风声,刀兵划动的刺耳金属撞击声,丫鬟婆子的尖叫呼号声都掺杂进沈莙的耳朵里。那时正她在和裴钰拨花儿玩,时不时出神所以被他抱怨。裴榕坐在马车上发觉外头情况不对时快速反应了过来,眉头一拧,将裴钰往沈莙怀里一塞,无比严肃道:
“看好他,不要离开马车!”
然后便趋身跳下去了。
沈莙接住裴钰的时候浑身都是僵住的,她感觉到怀里孩子的不安,见他要跟着裴榕出去,赶忙把人拉住了,一面捂着他的嘴一面深吸了口气,低声道:
“别发出声响。”
裴钰出身武将世家,耳濡目染的虽然害怕但也老实地安静下来。沈莙拍了拍他的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才敢往马车边上挪了挪。外头厮杀动静实在太大,侧帘被她撩开一个小缝,小心翼翼地查探着情况。
这是沈莙第一次看到所谓夷族,他们身上的衣裳破旧,蓄着不加打理的长发和胡子,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熙熙攘攘地将她们的队伍围了一圈。血肉横飞的场景在电影里看来很是刺激,可是真的轮到亲身体会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心惊肉跳。青茴馆里的厮杀还比不过此时的凶险,毕竟那时沈莙只能听到声响,不曾看到真实的画面。
为首的一个夷族男子皮肤黝黑身材魁梧,一手提着两个裴家军下属的首级,一手握着一把形状奇怪的弯刀,上头沾了不少血迹。他仿佛认出了在一众夷族中间厮杀的裴榕,表情兴奋地冲着那边一指,便有大波人马往裴榕那里去了。
沈莙的马车周围本就是护卫最多的,因着裴榕把人都引走了她倒是暂时获得了安全。可是沈莙根本开心不起来,因为此时她一点也不希望裴榕出什么事。
他们为了防范偷袭,本已做了万全准备,可是来的夷族人数太多,裴家军只能勉强自保,裴榕虽然善战,可是被一群武力不错的大汉围在中间打也实在够呛。
沈莙紧张又害怕,她听着那些夷族男子的嘶嚎声,知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是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糨糊,身体发僵,一点动弹不得。
萍姑等一众丫鬟婆子已经被两三个蛮子控制了,她们挨在一处,在刀锋下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只顾着哭。
萍姑眼尖,害怕之下四处环顾时看着了沈莙的马车侧帘开了一道小缝,心中明白里头还有人。她看了一眼已经抢了一匹马突出重围的裴榕,一咬牙,瞬间便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冒了出来。
沈莙在马车上不安地等着,也就是那么一岔神就看见萍姑指着她和裴钰坐的马车嘴唇张张合合地正在对一个蛮子说些什么。她心道不好,萍姑是云南郡出来的,会些蛮语也是正常,而且此刻她干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那蛮子听他说完,果然看向马车,眼冒精光,连同另两个人兴奋地往她们这边赶。
沈莙汗毛直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她一直刻意引起萍姑反感,为的是日后能顺利逃跑,不是让她此时推自己下悬崖的!
她没空再耽搁,一甩帘子,抱着裴钰迅速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着骑马疾驰的裴榕疯狂地叫喊挥手。
裴榕手握一根长矛,看到那三个蛮子之后便调头往这边过来了。沈莙和裴钰被捞上马背的时候心已经吊在了嗓子眼儿,只快了那么一步,围在马车边的裴家军迅速地将那三个蛮子挡住了。
一匹马上坐了三个人本就属于超载,裴榕却不管那么多,捞上她们两个之后便往一旁的山路疾驰。那时候训练有素的裴家军已经死伤了大半,沈莙回头看时一队追上来的蛮子被五六个死士拼命挡住了。裴榕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片刻不停地策马疾驰。到了草木茂盛的岔路旁果断地弃马往山林深处去了。
裴钰被他一把掼在背上背着,沈莙则提着裙摆,没命似地跟在裴榕后头跑。
☆、零陵郡(二)
天色越来越暗,山林里更是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裴榕在树木层层重叠的小水泉边找到一处外头有矮灌木挡着的岩洞,他果断抱着裴钰进了岩洞,沈莙亦紧跟着进去了。
岩洞里有一股子树叶枝条在水中腐败的味道,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沈莙听到裴榕急促的呼吸声和裴钰嘤嘤的啜泣声,心里的不安就更加旺盛了。
裴榕到底是久经战场的人,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火折子,燃起之后才稍稍能够看清岩洞内的环境。四周很安静,岩洞上壁时不时有水珠滴落,地上是些枯枝落叶,在一层积水中被泡得腐烂了。裴榕的脸庞忽明忽暗,沈莙打眼看他脸色不太好,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裴榕腹部的衣裳已经被血浸透了。她大惊失色,趋身向前仔细一看,慌张道:
“你受伤了!”
裴榕放下裴钰,往后退了两步,扶着石壁缓缓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坐下了。沈莙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子,先是对裴钰比了个‘嘘’的姿势,然后眼睁睁看着裴榕解开了衣物。
裴榕腹部一道显眼的血窟窿很快出现在沈莙的视线里,她深吸一口气,心下骇然,经过姬浔受伤那一回,习惯性地先查看伤口有没有发黑,在确定肤色正常之后才稍稍松气,对裴榕道:
“放心吧,没有中毒。”
裴榕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却发现沈莙正把自己身上的批帛取下来叠成方块儿,几步上前按住了他的伤口。
“既然要经过零陵郡这样的虎狼之地你怎么不早做准备,那么点子兵,如何能护住这一路人?如今好了,被逼得这样,死伤无数,还不知能不能脱险!”
裴榕看着沈莙额头上的汗珠,略显嘲笑道:
“若是早做准备恐怕还没到零陵郡就已经遭此劫难了,要不是队伍减少了人数,你以为我们能一路平安地到武陵郡边上?”
沈莙哼了一声,争辩道:
“你既然一路低调,怎么到这里还是着了道儿?说到底还是没个成算!”
裴钰小小的个儿,站在一边忐忑不安地看着她们吵。沈莙一看这伤口不处理不行,转头对小孩儿哄道:
“你过来,帮我用力按着这里。”
裴钰听话地走过来帮忙按着伤口,裴榕一皱眉想伸手自己捂着却被沈莙拍掉了,
“你还使劲,嫌血流得不够快吗!”
她拿着火折子,将袖子上一块干净地方撕了下来,原想要出岩洞将它弄湿,这时候外头却传来了不该有的动静。
裴榕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吹熄了火折子,冲着裴钰低声道:
“别出声。”
沈莙心跳得极快,她依稀听着外头几个男子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得出来离她们的距离不远。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沈莙即便蹲得脚麻也不敢挪动半分。后来那几个男子在急急地讨论了几句之后终于传来了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沈莙松了一口气,想要再拿出火折子时却被裴榕按住了手。沈莙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心里再次慌张起来。
直到四周恢复了寂静,沈莙还没动,裴榕却接过火折子再次挥燃。沈莙原是以为已经暂时脱险,抬眼一瞧,裴榕的脸色苍白到了一个极致,那种样子不像是因身上地疼痛所致。这时候沈莙脑子转动的速度已经恢复了一些,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不佳地冲裴榕问道:
“你,听懂了?他们方才说了什么……”
裴榕的视线在沈莙和裴钰身上交替,神情越来越凝重。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莙都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才将火折子递回给她,一面用批帛把自己的伤口缠好,一面系上腰带。
“你带着他待在这里,不管外头有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
说罢,以长矛为支撑站了起来,竟是想动身往外走。
沈莙瞳孔皱缩,把火折子往地上一放,几步上前拽住了他,
“你疯了,他们虽然暂时走了,可是必然还在山林里搜人。你负了伤,不好好待着反倒出去送死!”
裴榕回过头来时已没有了之前的凝重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坚毅。
“他们不是走远了,而是回去调人过来进行仔细搜查了。这次出事不是偶然,而是队伍里有他们的内应。”
沈莙浑身一僵,喉咙干涩,缓了半刻才道:
“既如此我们就该马上离开这里,你一个人出去查探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裴榕和沈莙难得有立场一致的时候,虽然时机古怪,但这样新鲜的感觉还是使裴榕暂时放松了下来。如果说他方才起身离开时还有疑惑的话,此时倒都烟消云散了。
“沈莙,你知道我出去不是为了查探,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彼此装傻也没什么意思。我们逃不了的,此时转移藏身之处只会更快地暴露行踪。可是若是我出去,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他们动用大批人马来偷袭,目标在我,为的是解决即将出现的隐患。若是我平安到了武陵郡和裴胤会合,这些夷族和流寇将要面对两个裴家最年轻的中郎将和属兵,而在路上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我这桩隐患就要简单多了。你和裴钰这小子和他们无冤无仇更构不成任何威胁,只要我出去将他们引开,他们必然没有闲情再去计较你们身在何处。你带他在这里待到天亮,那时再离开应该就安全了。”
沈莙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有些想哭,
“说到底你就是想出去送死,然后好叫我们脱险。裴榕,咱们没有那个托付生死的交情,你就这么把儿子丢给我也放得下心?”
外头还是静悄悄的,裴榕看着沈莙倔强的脸,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和她‘生死与共’的一天。
“沈莙,你是姬浔的女人,即便我再不愿意承认,那个人的眼光毒辣却是不争的事实。你有那个能耐护住裴钰,而且你会尽你所能保护好他。因为你那看起来可笑而又软弱的慈悲之心实际上却是你和我们这种人最大的区别。我知道你和楚鄢交好,若是天亮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裴钰继续往西,去武陵郡,姬浔也在找你,南诏王的人亦分布各处,从这里脱险之后,哪怕遇着其中一派势力,你们都能活命。到了武陵郡,你替我向裴胤传句话,夷族队伍里并不只有一支部族,他自小擅长征战,必然明白我的意思。”
裴榕的话说完了,目的也都达到了。他重新握起长矛,回过头看了一眼担惊受怕的裴钰,没再犹豫,拔腿就要往外头去。
沈莙双手握拳,看着泫然欲泣的裴钰,咬了咬牙,冲到正在往外走的裴榕后头一个施力,手顶着他的伤口把他一下掼到了地上。
沈莙用足了力气,裴榕没防备又受了伤,因而真就被她一下撂倒了。他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沈莙,刚想要开口说话就听她骂道:
“你闭嘴!方才那些狗屁混账话我已经听够了!我不管你为了这小子有多少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总之你不能死!我身上连一点傍身的银子都没有,既不会武功也没有依靠,带着裴钰两个在零陵郡和武陵郡这样的地方走动活不活得成还难说,况且我身上的毒还没解呢!你若是真的关心这小屁孩就应该好生爱惜自己的性命,他的生母已经没了,你现在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如果连你也死在这里,即便我救了他这一回,姬莲也不会放过他的。只要躲过这一夜,你带我去最近的城门关卡,到那时候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裴榕脸色难看起来,想要起身却被沈莙压着肩膀阻止了,他一个将军,被一个女人控制着动弹不得,心气不顺地骂了一句:
“妇人之仁!”
沈莙眉头跳了跳,忍着怒气,心道他是伤患,不能和一个伤患计较这么多。
她简单的替裴榕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后者一手拦过傻站在一旁的裴钰,一面对着沈莙没好气道:
“本来只用死一个,现在三个人都得在这里等死!你打算怎么熬过这一夜,他们的大部队也该要过来了!”
沈莙皱了皱眉,好笑道:
“现在树林里黑灯瞎火的,咱们进来的时候又是凭着感觉一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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