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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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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寒声:“你想,不管幕后人究竟是谁,把东岳和狐族扯到一起绝不是偶然的,倘若没有魏云举横插一脚,幕后人最原本的目的,应该是要借刀杀人。我们手里的信息实在太少了,我们太被动。赶上石典头脑发热,拎着刀去找东岳算账,那干脆顺水推舟一把,把这两派的矛盾挑起来算了,排场越大越好。九州两个大族一起干戈,自然有人在黑暗里偷笑,马脚易露。能引出幕后主使自然很好,引不出来,那就叫那二位在里头培养培养感情呗。没事儿蹲蹲号子,有益培养身心健康。”
  程回:“你怎么知道昆吾刀不在东岳府上?”
  顾寒声十分大言不惭,“这个真不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撞的,人品太好的缘故。东岳这老东西,最大的缺点是骨头太硬,不会变通,我使不动他;但他必然会忠诚于整个九州,你以为我为什么留他到现在?不就冲着他骨头里那点固执去的么?这样的人,巴不得九州长之下大家来个大团结,一定不会无缘无故挑起纷争。并且时间上也说不过去,为什么几百年前的旧事,非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到今天他才跳出来?所以一定有人嫁祸给他,那昆吾刀就是最大的疑点。”
  程回:“所以是为什么昆吾刀会在石典府上?”
  顾寒声神秘一笑,“问问他。他的馊主意。”
  慕清远:“引蛇出洞。倘若你是幕后人,然后你得到消息,石典仅凭昆吾刀的伤痕,就贸然断定仇人是东岳,而石典去报仇,又被顾寒声逮了个正着,你接下来会怎么办?”
  程回:“栽赃,还刀,物证。”
  顾寒声一摊手,“结了。”
  程回狠狠在他掌心拍了一把,“你完蛋了,石典出来一定把你大卸八块来泄愤。连我都被你搅糊涂了。”
  顾寒声自觉挺无辜,“不假戏真做成么?况且我最后都心软了好吗?”
  慕清远:“现在结了还为时过早,吸星盘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又是什么人控制了魏云举的身体?”
  顾寒声:“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张牌,杨雨亭。杨雨亭为她儿子申冤,仅仅因为看见他跟慕清远……我是说那个慕清远,搅合在一起而导致英年早逝么?那杨雨亭可真不是个平凡的女人,她长了一双能透过基情看本质的眼睛。”
  慕清远颇为自嘲地笑了笑,“我借慕清远的身体借了太久,连我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了。”
  顾寒声:“千阳,澹台千阳。”
  程回有种奇怪的感觉,顾寒声和慕清远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发展出了某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
  突然,顾寒声目光一凛,比了个“嘘”的手势。


第27章 林邠
  高万丈的苍穹之下,蓦地爆发出一片极为刺眼的猩红亮光,只是一眨眼间,就急速化作一线针芒,飞快下坠。
  “来了,啧,真等得哥尿急,”顾寒声嘴角抿了一线笑,眼底寒光乍现,人已经风一样掠了出去。
  这位“尿急的哥哥”是个说一不二的急脾气,话音降落,人已落身在十米之外,“来都来了,这么藏头露尾遮遮掩掩的,你也不嫌脱裤子放屁多余一套么?”
  ……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一辈子的涵养堪称捉襟见肘,标点符号都不曾和风雅沾上边儿,不知他的上一任领导是如何瞎了狗眼,竟把这样一个永远脱离不了低级趣味的人给推上了历史舞台,在此需要集体默哀三分钟。
  猩红的光芒坠地,从内里闪出一个戴面具的人。
  顾寒声一出手便朝着来人的咽喉而去。而来人功力不浅,单肩侧抬,一把撞在他的手肘处,十分轻巧地化解了这一波要命的攻势。
  澹台千阳一缕游魂,被顾寒声强势塞在他随意从路边薅下来的狗尾巴草里,行动颇有不便。
  他一眨不眨地看向那个全副武装的人,莫名觉得他的身手十分眼熟,那人在黑色斗篷笼罩下的胳膊腿踢破风的弧度,和他攻防转换之间的迅捷程度……顾寒声忽然一肘横扫过来,澹台千阳眼睛一眯,注意到面具人在抬臂格挡前,有个犹疑不决的小动作——
  他先是把手掌抻平遮在头面部,又似乎迅速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瞬间将手攥成拳推了出去。
  “千阳真可谓宅心仁厚,留着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预备看它演一场困兽犹斗的把戏么?”
  “不能留着它,你这是养虎为患。”
  “不,你这叫诛心。它出身不洁是不争的事实,但那有什么要紧?从你把它交到我手上那天起,我从未有一日见过他犯下什么苟且的事,反倒是另有其人,打着莫须有的旗号处处跟它过不去。”
  被遗忘在边边角角的记忆仿似得到一声不容抗拒的使命,逐渐浮现在眼前——
  他诞生的第一日,那个赐给了一身骨血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脱下厚重的华服,劈手撕裂自己的胸膛,自心腔里硬生生拖曳出一块乌黑滴血的印记,对他说,“罪恶并非都源于天赋。罪恶如同章鱼的触手,无时无刻不在觊觎你带着良善而生的灵魂,他们抓住任何一枚小的缝隙,就能潜移默化地渗透到你的胸膛里,将你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真的勇士,不是费尽心机用泥巴糊住灵魂上的缝隙来阻挡邪恶的进攻, 而是……敢于刺破自己的胸膛,亲手将它从心间剜出来。”
  “我将它送给你,做为我对你的见面礼。亲爱的孩子,欢迎你的到来。”
  千阳下意识皱眉,视线略微下垂,落在云霞之上,有那么片刻时候,胸臆间闪过一缕悲凉。
  他有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缓缓用门牙咬住了下嘴唇最内侧,末了,思索许多时候,那股悲凉逐渐浅淡消失,就化成了短短四个字:世事难料。
  很久之前,那团血腥肮脏的东西自诞生后,便一直跟着他,他俩如同形影不离的玩伴。
  他悄悄地用邪术帮助它凝成体魄,照顾它,也保护它。他给它起名叫林邠,他还记得它刚生出胳膊腿的时候,三道六界里许多人都来劝他,不要掉以轻心,要时刻提防这个来历龌龊的东西。
  许多人欺它、负它,时常趁他不在时,言语轻蔑,更有甚者,唾它的面。它力量弱小,遇到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辱,也不过以手掩面,仅此而已。
  天机难测,造化弄人,谁能料想到,荏苒时光掠过数百年,它就真成了一个毒瘤。
  ……或者该说它,忍辱负重,为报辱仇,勾结恶鬼,趁老州长入关时候,一举把九州搅了个天翻地覆。
  程回和这个千阳少主是宿仇,这事儿说来那叫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彼此之间都没失忆,按照“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交友之仇,不反兵戈”的古训,这俩爷非但不能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就连在道上见了面,连个蹬儿都不能打,操着刀子就得往死里掐。
  而如今,造化弄人,这两位爷如今都正襟危坐,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前方的祖爷拼杀在第一线。
  程回流着一腔仇恨的血,但奈何心腔里着实装了一颗忠诚的心,只是手上暴起的青筋犹如雕刻。
  仔细在他眉眼间踅摸一匝,不难看出他一脸伪装的淡定。
  这时,千阳突然站起身,朗声道:“我悉心护你周全,竟是为了有朝一日好兵戎相见么?”
  顾寒声心里一惊,莫名地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听出了一股子痴男怨女的愤恨,却是半分火药味儿都抖不出来。紧接着,千阳蓦地见缝插针,强行格在了他和面具人之间。
  面具人默不作声,但他身法明显慢了许多,一掌掌风将将扫至顾寒声面门处,看见他冷不丁地闯进来,几乎是下意识地,跟触电了一般,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千阳先淡淡笑了笑,笑意不染眼角眉梢,岌岌可危地挂在嘴边儿上,端的是个皮笑肉不笑,“到如今我该如何称呼你?林邠?还是……该称呼你为三毒?”
  就连顾寒声也看出了端倪——
  在“慕清远”魂归前,顾寒声从没见过真正的少主。
  因为某种原因,他继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时在混战中魂飞魄散的澹台千阳的生前记忆全抽了出来,凝成一瓣九叶莲,保存在昆山天池的水体里。之后在避祸昆仑的悲惨日子里,他把这位战死的少主生前记忆当教科书一般好生恶补了一番。
  据此壮烈牺牲的少主生前记忆记载,这个澹台千阳是个十分冷血刻薄的混蛋——从他那游离出来的一魂表现出的对魏云举的态度,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渣男,可见那一魂也是尽得此少主真传了——此混蛋堪称是个六亲不认、目中无人的典范,性格极其孤僻,尽日里来往走动的过命好友屈指可数,平日里“养在深闺人未识”,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这死宅又是个不敢忤逆他爹的货,并且因为长了一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在九州界内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乐意八卦的对象。
  放在今日的互联网上,活脱脱一个流量小鲜肉。
  这小鲜肉出生的时候,他老子送给了他一件别出心裁的见面礼——从自己心尖上挖出来的三毒。
  说是三毒,其实那个“三”翻译成现代汉语,是“几”,意思是并不准确是三毒,而是不知道几毒。
  拔除三毒,是到顾寒声上一任州长,也就是千阳他老子那里才开的先河。
  至于三毒如何产生,其具体原因,也随着老州长一入关门而有去无还之后,变得扑朔迷离。九州界内,大凡能打听到的小道消息,都是后人随意猜测,穿凿附会的无稽之谈。
  知道的人堪称凤毛麟角,而这凤毛麟角的人也生死未卜。
  不过有一点十分确凿,所谓三毒,乃是世间所有邪恶的集团代表。
  它就像病毒,每个人接触到它的概率是对等的,而每个人的免疫系统强弱有不同,因此这就造成同样一方天地内,有些人心尖上有三毒,而有些人没有。
  小少主与他老子送给他的三毒为伴,时间越久,那三毒用邪恶为体魄,竟也修出了个人魔狗样,千阳给这三毒取了个名字,叫林邠。
  林邠是邪恶的化身,毫不夸张地讲,此人浑身都是毒,九州界里曾一度掀起“诛林邠”热,因为大多数人认为留着这么一个大毒瘤,不啻养虎为患。
  但是,老澹台和小澹台,前者对此不闻不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者则拿出了老母鸡护犊子的狰狞态度,狠狠地怼了众人一句:“捉贼捉脏,列位要是能拿出林邠为乱四方的证据,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倘若列位只是单单抓住他的三毒出身,就贸然跑来我这里说他该死,我奉劝各位,省省吧。”
  “诛林邠”的事儿也随之不了了之。
  之后的事情,顾寒声就无从得知了——
  千阳的前世尘缘里似乎在犯什么忌讳,有很大一部分记忆空白期,就跟加密文件夹一样,顾寒声摸得到,却看不着。
  似是某些伤心往事,被主人一手尘封束之高阁,活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那面具人甫一看到千阳,活似遭了天打雷劈,浑身狠狠抽搐了一下,接着听千阳一语道破了他的名字和来历,带着黑手套的手也蓦地攥成拳,松开复又握紧,如此数次之后,十分缓地冷笑一声,“岂不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年的林邠早就死在众口一词的口诛笔伐里,而今今非昔比,早已没有个当年的林邠,只有一个恨不能屠戮天下、颠覆九州的……鬼宗。”
  “公子,别来无恙?”
  千阳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眼皮一掀,低低一笑,心说恙不恙的,如今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问得多余。你既然有把九州搅和得鸡飞狗跳的本事,想必应该知道,如今埋了我尸骨的坟地,或许都长成了一片园林……这一切,不都拜你所赐么?”
  顾寒声眼看见他耳后猝然闪过一片血光,第六感上涌,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和千阳的后背稍微拉开了些微安全距离,下一刻,历史就证明了他这一选择有多么明智——
  这个混蛋千阳啊,一声儿都没吱,冷不丁地掌心攒力,把青云扇当做飞盘一般嗖的丢了出去,那激起的一阵小风擦着他鼻尖过去,险些削掉他一层脸皮。
  顾寒声:“……”
  果然是个从小缺爱缺成狗的问题少年么,戾气这么大。
  鬼宗林邠不躲不闪,生生扛了他这一肩削,整条胳膊上狠狠划出一条裂缝,自内而外汩汩淌黑色汁液,但他丝毫不在意,从面具上的留孔上望进去,他的眼神里有愧疚,但却捕捉不到丝毫悔意。
  千阳厉声道:“说话!”
  鬼宗沉默半晌,“是我欠你的。”
  顾寒声悄悄退到一侧,闲闲地评价道,“相爱相杀。”
  程回冷冷地,“我倒巴不得他俩同归于尽,好省了我日后犯下弑君的大罪。”
  顾寒声随意扯了一片云霞,用手一攥,化出一杯水递给他,心平气和道:“少痴心妄想,林邠是个无魂无魄的邪物,人间大奸大恶一日不死,他就是永生的。”
  他的表情蓦地冰冷,头一偏,声音很轻,仿似自言自语,“只有我才能杀死他。”


第28章 山海关
  千阳的周身经脉里,似乎流淌着一腔“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血,他毫不犹豫地拉开架势,眨眼都换了三招,招招都是见血封喉的狠毒招式。
  一把青云扇鼓荡起赫赫风声,眼尖的人却不难发现,他使扇子的手总在微微颤抖。
  顾寒声短暂地叹了口气,觉得这场戏可以起个名字,叫“诸葛千阳挥泪斩马邠”——
  养的狗死了,当主人的都得伤心垂泪好久;而倘若有一天,自家养的狗倒转了尾巴头,反咬了主人一口……那简直还不如此狗死了的好。
  盗走宝刀的人是鬼宗林邠,这一点倒着实出乎顾寒声的意料了。
  东岳在七百年前的混战中丢失了宝刀昆吾,被林邠偶然捡了去,并且按照东岳的说法——由于刀身之内封有神兽獬豸,昆吾刀就如同一柄自带“寻回犬”以及“GPS定位”的刀——至少能得知,林邠捡到昆吾的时候,獬豸已经不存于刀身,昆吾之内没有了獬豸这一股浩然正气,就只剩下了昆吾之成刀的凛凛杀气,落入恶人之手,必然百无一益,自然也能解释得了为何这样一把斩贼人的刀能不分青红皂白地砍向雪狐一支。
  只是……林邠和雪狐一支曾经有过什么血海深仇?
  昆吾刀身之内的神兽獬豸又在哪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林邠有可能是现场唯一一个跟“着了魔”的魏云举有过交集的人,他知道那时候魏云举已经被吸星盘控制了的事情么?
  顾寒声想了想,想得心浮气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就随意薅了一把草,颇为蕙质兰心地用这些草攒出一只长耳朵兔子,本想顺手别到程回的头发上,权当安慰安慰这位有仇不能报的山川长,猛然间想起头上插草的现实意义不太美丽,顿时作罢。
  “程回,饿不饿?”
  程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气饱了。”
  “那敢情好,跑个腿,下去给洛阳买个饭吧。”
  程回如蒙大赦,天知道他得用多大的忍耐力才能控制自己,不会一头冲上去和正主千阳来个玉石俱焚,他站起身,脚步略显慌乱,转身退出了后院。
  顾寒声看着自己这个山川长的背影,很有些惆怅,等程回走远了些,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一根筋的程回啊,我还没说完呐……回来再顺带捎上一包补水的面膜,洛大少爷御用的那个牌子,唧唧歪歪地叫什么来着?”
  走在平地上的程回好端端的,突然就崴了下脚,魂不守舍地跑了。
  顾寒声眼神里就浮出一抹一瞬即逝的融融笑意,食指轻磕在自己膝盖上,不由自主地哼了一支曲子。
  是上次他去洗浴中心搓澡的时候,路过十字路口一个修车轮的小地摊,年过五旬的老板随身的收音机里飘出来的:“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当年他从关门内出来的时候,整座不周山哀鸿遍野,血流漂杵,远远近近,尸首横陈。
  这些九州的人们,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彻底没了,连同魂魄一同跟着灰飞烟灭了——千阳之所以还活蹦乱跳的,不过是似海的深仇和未遂的志向在苦苦支撑,令他的魂魄还能苟延残喘地聚拢在一起,没有散尽。
  程回是他出关后,在沙场上看到的第一个大活人。
  那时候的程回还是少年人模样,他看见他的时候,少年人的半身铠甲上满满血污,一脸苍白地跪守在一具看不出面貌的尸首旁,两眼无神,面容呆滞。
  那少年看见他走出关来的第一反应,是用一脸强装的镇静,缓缓地将一把浴血的断刀横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近乎凶狠地瞪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是敌是友?是敌就来个你死我活;是友……就先替我守着我爹的尸骨,我去报仇。”
  “你杀不了我的!”
  鬼宗林邠突然呵了一声。
  在狱中面壁但不思过的石典听到这么一声吼,立即按捺不住地蹦了起来,结果顿时给晕懵了,“卧槽!”
  九州监是个无需人把守的地盘儿,根本原因就在于,被困于九州监内的人的一切身手和修为都被星芒封闭了起来,别说越狱了,囚犯们就算稍微换个地方,或者坐得久了想换个姿势活动活动筋骨,都无异于上大刑。
  因为空无一物的九州监里,当空都是肉眼看不见的星芒丝线,就和人界的镭射线一样,能量不容小觑。
  石典龇牙咧嘴,保持着撅屁股的清奇造型,缓缓地喘了口气,又问候了一把顾寒声的老子爹妈爷,一咬牙一跺脚,狠狠跨了一大步,争取一步到位,受尽了被星芒戳个对穿的苦,终于如愿以偿地站到了靠声源最近的地方。
  他看一眼,透过蓊郁的花木,能隐约看见“慕清远”挥着一把白纸扇,将一个面具人逼得节节后退,形势是这么个形势,但很快,再看上两三眼,他就看出了不对劲——
  “慕清远”的攻势很强,而面具人应对起来还是游刃有余,可见并不是“慕清远”将面具人逼得毫无招架之力,而是面具人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打算。
  东岳不甘寂寞地问道,“看到什么了?”
  石典用后脑勺白了他一眼,自然不愿意东岳一个连屁股都没挪窝的糟老头轻而易举地盗走他的胜利果实,当下毫不客气地说:“留着你眼珠子干嘛?出气儿使的?”
  东岳吹胡子瞪眼睛的,“毛头小子不懂规矩!成何体统!”
  石典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这老头演绎了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的不懂规矩,叫他好知道知道什么叫“石典的体统”,他说,“老不死的,没事儿别老想着找茬刷存在感,学学我爹他老人家,三千岁大寿一过,正当风华正茂,龙章凤姿大帅哥一枚,但眼看我要接盘了,自爆内丹,眼一闭腿一蹬,吹灯拔蜡倒灶台,多干脆。”
  东岳是个憨老头,嘴皮子早八百年生锈不能使了,听到这话,一张熨斗都不能熨平褶子的老脸憋得通红,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就差拍腿大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
  石典眼珠子一转,退了一步,“想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也可以,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山海关’的关门内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东岳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费劲八叉地弯腰脱了自己的皂靴,瞄准了石典个混小子的后脑勺,狠狠丢了过去。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给老头疼够呛,胡须上都是汗。但那只皂靴可不乐意扮演他的解语花。
  只见那只靴子才刚飞出去不到一臂之距,瞬间被此间的星芒细线片成了薄如蝉翼的玩意儿,破碎文理与细线相撞处,激起一股十分妖冶的彩光,而后,这只靴子被碎尸万段、连个渣都没剩。
  石典用后脑勺断定东岳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公举,退而求其次地问了个他真正想知道的,“顾寒声跟你到底是有多大仇,你老跟他过不去?”
  可不巧,这一问可给问到老虎尾巴上了,东岳勃然作色,恼羞成怒,“有你什么事!”
  石典冷笑一声,仍旧觑眼看着“慕清远”和面具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山海关’内里的事情,我们这些毛头小子无从得知,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又个个守口如瓶。你老是口口声声嚷嚷着,说顾寒声出身可疑,如今我倒要问问你了,我们都亲眼看见,九州长的“平沙杖”上亮起的乃是一片水色,是它选择顾寒声做为天地第一主,你又有什么资格,成天死乞白赖地各处找他不痛快?”
  等了好久,石典没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他回头去看,却见不知何时,东岳歪着脑袋,表情分外痛苦,山羊胡须上有细不可察的颤抖。
  石典一皱眉,特别不尊老地说,“老不死的,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东岳年迈体弱,长年就靠那点修为护体,将自己的龙钟之态撑得鼓囊囊的,而这一片大狱中的星芒线却无孔不入,从他的周身毛发和四肢百骸里渗进去,将他的精气和神气封得丝毫动弹不得,到得眼下,就显出了三分油尽灯枯之色。
  他开始剧烈地大口喘气,犹自捂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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