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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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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守忠到底是太后边跟着侍候的人,日子过得讲究,被老者一说,竟然没有发作,只是道:“你先盛一碗我尝尝,若是能入口,我们这里都喝你的!”
  老者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盛了一碗给任守忠。
  任守忠接过碗,仰头喝一大口,清清凉凉的感觉直渗入心里去。
  满意地端着碗,任守忠对老者道:“这汤还过得去,虽然比不得开封城里,更加比不得皇宫里的味道,这山野之地,也入得口了。这两桶汤你也不用挑到县城去卖了,我们几个人全买下来!”
  一边说着,任守忠示意小黄门上来付钱,并让提到院子里去。
  老者却抓住桶不放,指着徐平道:“那几位客官先来,总要先卖给他们,怎么就能随你们提走?”
  任守忠嗤笑:“卖给他们?我告诉你,我身上带得太后旨意,要看着他到道州去,一路上出不得半点意外!若是没我的允许,这一路上他可不能吃半点来路不明的东西。刚才喝你一碗汤,已经是我手下人不晓事了!”
  老者听着什么太后旨意只觉头晕,一时也理不过来,只是问道:“官人这样说,那边莫不是真的邕州徐官人?”
  任守忠端着碗上下打量老者,嘴里道:“连你这数百里外的山野小民,也知道他?他在邕州就是把天捅下来,又关你什么事!”
  老者指着驿站旁边新修的大道,对任守忠道:“官人不知道,我们这些沿路卖货的小贩,全靠了这条新修的路,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不少。”
  “那又跟他一个邕州知州有什么关系?”
  “小老儿听人说,这路是先在邕州修起来,用的是邕州蔗糖务的钱,才一路修过五岭去。是以我们这些小民,感念徐官人恩德,都叫这路为徐公路。”
  任守忠听到这里,不由瞪起眼睛:“他一个边远小州的长官,还不是正任,竟然敢把姓名用在路上!这还了得!”
  老者摇摇头:“是啊,先前也有过驿站的官人说,这样不妥当。所以我们便把他的姓隐去了,现在只叫公路。只是现在见了官人在面前,小老儿才又说起来,却不是有心的。”


第6章 手段
  全州知州马仲方是武臣,西京左藏库副使,因曹克明荐举来此任职,与徐平也算有渊源了。见面一叙,才知道马仲方在京的时候还跟李用和有旧,对徐平分外亲热,一直陪着把他关出全州境外。
  过了全州,如果回京下一站应该是永州,沿着官道一路北上。
  道州并不在这条大道上,那里通的是广南东路,临沲水,也可下湘江。朝廷贬官,这里是重要一站,再远再南就是岭南了。与此对应,从岭南遇恩北迁的官,大多也在这里落脚。
  徐平骑马看着远处迤逦向北的官道,暗暗叹了口气。原来这路已经成了公路了吗?自己在这个世界也许干不成什么大事,但如果能把这公路修到每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印迹,也不枉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远处的道州低山起伏连绵,遍植桑稻,已是一片鱼米之乡的景象。五岭一山之隔,就是两个世界,回想起岭南的六年来,仿如一场大梦。
  任守忠咬牙切齿,没想到徐平官不大,人缘却不错。这一路上,从太平县出来,不是百姓就是官员,一直都有人照顾。一下出来一千里路,竟然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看看就到了道州,交接给本地官员,任守忠就要回京复命,气得他眼里直冒火。
  顺着低山间的道路前行,任守忠心里有火气,一路打,走得急了徐平也无心欣赏路边的风光。
  两地不足百里,中间吃过一次饭,到了傍晚竟然一气跑到了道州城外的驿馆。此时太阳还没落下山去,漫天都是红霞。
  道州驿馆也临沲水边,与码头相距不远,可以直下湘江。
  到了晚饭时候,驿馆门口两个老兵正在打扫,不远的水边还有几个驿卒在淘米洗菜,夕阳下一切都显得安静祥和。
  任守忠一提马缰,直冲到驿馆门前。
  扫地的老兵吓了一跳,看了马上人的官服,急忙上前行礼:“太尉且请下马,我这就进去禀报!”
  任守忠尖着嗓子道:“进去告诉驿丞,让本地知州通判速速来见我!”
  老兵怔了一下,见任守忠面色不善,不敢说什么,转身进了驿站。
  徐平只是冷眼旁观,也不说话。如今到了地头,跟知州通判交待过,自己就不受任守忠约束了,且看他嚣张到几时。
  道州知州殿中丞辛若济,以恩荫入仕,父辛仲甫为太宗时的参知政事,以太子少保致仕。辛仲甫为文臣而有武略,也算一时名臣,说起来徐平跟辛仲甫还有点像呢,跟辛若济应该有点共同语言。
  不大一会,驿丞从驿馆里跑出来,身上的官袍歪歪扭扭,明显是刚刚套上去的。到了任守忠马前,行礼道:“小的本地驿丞林玄中,不知上官怎么称呼?因何公务到此?可有文书驿券?”
  “驿券?什么驿券!”任守忠听见驿丞公事公办的问话一下就变了脸色,手中鞭子没头没脸打下去,“什么驿券?你说!本官上御药供奉,太后身边差遣,奉太后旨意出来做事,你还敢要驿券!”
  驿丞听见是太后身边的人,只好忍气吞气,抱着头小心问道:“不知上官是因何公事到这里?小的也好准备。”
  “你一个小小驿丞,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去把知州通判叫来,我还有公事跟他们吩咐,不要耽搁了!”
  驿丞退后两步,恭声道:“告上官知道,本州知州通判两位官人现在都不在州城,上官要见他们还要等几天。”
  “什么?两位长官都不在,他们是怎么为官家办事的?擅离职守,置百姓官事于不顾,李工部为转运使,对治下如此放纵吗?”
  此时李昭述以工部郎中为荆湖南路转运使,掌刺察官员,虽然严格说起来与知州通判不是上下级关系,却有监察之责。
  一个小小驿丞哪里能够说明白这些事?只好小心答道:“上官误会了,正是转运使官人巡视桂阳监,召附近州军长官到哪里,知州官人才不在城里。通判官人则是下去巡视属县,还没有回来。”
  任守忠听了这话,不好再发作,在马上想了一会,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平缓下来,对驿丞道:“既是如此,你进去给我们准备住处,就在你这里呆几天,等知州通判回来。”
  这一路上,经过各州一个通判都没有见到。徐平自己做过这职事,知道都是下去巡视了。乘着现在天气不是太过酷毒,当然赶紧把当季的巡视任务完成,不然等到天气热起来,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转运使也是如此,这个季节正是在各州巡视的时候,过了这个月,便就老实回衙门呆着,等到秋天才会再出巡。
  荆湖南路的转运司衙门在潭州,李昭述等不及把南部各州全部巡遍,只好找个借口把各知州叫到桂阳监去,听他们述职。
  桂阳监有矿冶多处,是转运使用必到的地方,相邻的道州却就免了。
  到了驿馆里,任守忠吩咐给徐平单独一个院子,命令自己手下的小黄门和兵士守着,把高大全、孙七郎和秀秀一起赶了出来。
  孙七郎怒道:“我们随着官人从开封到岭南,又从岭南到这里,你凭什么就赶人?需知官人也要人照顾!”
  任守忠脚蹬在驿馆门口的下马石上,冷笑道:“这一路上,你们几个跟着蹭吃蹭喝,我没说话已经是开恩了。如今到了地头,你们还想跟着徐平白吃白住,哪里有那种好事?我身上有太后旨意,要好好地把徐平交到本地长官手里,半点大意不得,岂能容你们在他的身边!徐平为人跋扈,远在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谁知道下人里有没有心怀不愤的,要是偷偷弄出点事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交差?”
  高大全冷声道:“你把官人关在驿馆里,谁知道会不会使坏!不让我们看着,我们还放心不下你呢!”
  任守忠冷笑一声:“官家的事,哪有你们几个下人多嘴的地方!这里是朝廷的驿馆,没有官身,又没有驿券,你们几个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扬长进了驿馆。
  秀秀看着任守忠的身影消失在驿馆里,着急道:“怎么办?这个人如此作为,必然是要对官人不利了!”
  高大全想了想,对其余两人道:“那里是码头,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歇下来。不让我们进驿馆住,还能挡着我们早晚请安吗。只要我们看紧了,那个阉人难不成还真敢下毒手!”
  打发走了高大全几个人,任守忠施施然来到徐平住处,见徐平正在院子里通风处吹风,得意地道:“知州通判都不在,没办法,只好再陪你住几天。这里驿馆清净整洁,又没有其他人住,你可要住着舒心啊!”
  徐平看着任守忠,沉默了一会,突然展颜笑道:“阁长看来终究是耐不住寂寞,把我的下人支走,想来是要放出手段来对付我。当年对李相公,内侍把饭放馊才让进食,寇相公和曹枢密也是如此。如今李相公为宰相,不知当初苛待他的内侍如何了?”
  说起李迪,任守忠的脸色变得难看。当年苛待李迪的内侍现在如何?说起来李迪到底是文人,性子宽厚,没让宫里一顿板子把那内侍打死,而只是窜贬远恶州军。到了地方又有地方官告那内侍不法,流配沙门岛,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命在。
  见徐平脸带讥诮,任守忠回过神来,恶声恶气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能跟李相公相比!有太后在,你也能当宰相?趁早撒泡尿照照!”
  徐平只是笑着摇头。自己能不能当上宰相不好说,但太后没有多少寿辰了却是板上钉钉的,等这些阉人失了靠山,再慢慢找回来。真就是想不明白了,刘太后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这些身边人竟然还真当她能像武则天一样,活到八十多岁,保他们一世富贵。
  见徐平漫不在乎的表情,任守忠心中火气更大,对徐平道:“既然你说起了李相公,那当年的手段便让你尝尝!饿上三天,我找狗食给你吃!”
  “有本事你就饿死我!”
  徐平一边笑着,一边转身回了房里。
  寇准、李迪和曹利用三人的遭遇此时早已传遍天下,徐平也看出来了,这些内侍的手段无非就是恶心自己。那几位大臣都是爱面子的人,尤其是曹利用,性子太过刚强,才着了内侍的道。寇准把面子一拉,什么事没有。
  自己两世为人,还会为了这些虚名跟个阉人斗气,无非忍上几天,等本州长官回来,一切就都过去。等到自己哪一天发了迹,非扒了这阉人的皮不可。
  到了晚上,任守忠果然让小黄门截了徐平的晚饭,弄了一大碗半生不熟的夹生饭过来,没菜没汤,做徐平的晚饭。
  这要是吃下去,再喝上两碗水,非撑破肚子不可。徐平把送来的饭向窗台一放,也不理外面眼巴巴看着的小黄门,倒头就睡。


第7章 第一权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徐平睁开眼睛,起床到窗前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没吃晚饭,肚子饿得难受,却意外地格外精神。
  出了房门,外面站着的小黄门看见徐平神情有些畏缩,小声道:“官人莫怪我,上官吩咐的——”
  徐平摇了摇头,抬步出门到了院子里。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徐平深吸几口,沁人心脾的感觉直到骨子里。
  虽然只隔着一道五岭,徐平却觉得道州的天空与邕州就是不一样,或许那就是岭南特有的味道吧。
  抬步到了小院门口,守门的兵士拦住,问道:“官人哪里去?”
  徐平上下打量了兵士一眼:“怎么,你还要监禁我?”
  “小的不敢!”
  兵士急忙躬身行礼,身子却不让开。徐平只是在道州候旨,本官还带在身上,又不是犯官,一个小兵哪里敢以下犯上。但他是任守忠从皇城司借来,也不敢不听任守忠的话,一时僵在这里。
  任守忠是在太后身边服侍的人,早上一向都起得早,在外面听见动静,转到这里来,看徐平与守门兵士对峙,忙凑上前来:“徐平,看你脸上昨夜污秽未消,发髻蓬乱,莫不是刚刚起来?”
  “你操心地还真多!你安排兵士守门,难不成是想囚禁我?”
  任守忠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受命看护你,自然要小心。道州你人生地不熟,要出去自然要有人跟随,不然出了事怎么好?”
  说到这里,转身对守门兵士道:“以后徐官人要出门,你要即时报与我知道,我才好安排人保护徐官人。”
  徐平也懒得理他,抬步出了院门。
  任守忠紧紧跟在后面,见徐平走出驿馆大门,追到前面道:“徐平,你与我在这里等州里两位长官,一刻也不敢懈怠,不要出去乱走!”
  徐平冷笑一声:“你若胆子够大,尽管绑起我来!”
  说完,大步出了驿馆。
  “官人,你出来了?昨夜没什么事吧?”
  驿馆外面,高大全三人早早等在那里,见到徐平急忙上来问候。他们本是要进驿馆问候徐平的,却被兵士拦在外面。
  徐平对三人道:“睡得还好,就是肚子有些饥饿,找些东西我吃。”
  “不可以!外面东西,一旦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我如何交待?”
  徐平看了看装模作样的任守忠,冷笑道:“你几次三番做作,拿着太后的旨意装模作样,是要与我做死头了?”
  “你也配?我自是奉旨行事,不得不小心!你的吃食,不能从外面乱买,需得我看过的才放心!”
  孙七郎在一边道:“你看过就好?”
  “当然要看过!”
  孙七郎看了看任守忠,也不啰嗦,对徐平道:“官人,早上我们过来的时候,河边看到个兔儿,我去抓了来,让阁长看着烤熟,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说完,转身向河边走去。
  孙七郎别的本事没有,这种爬树掏鸟,下套捉兔的手段,那是再没一个人比得上了。徐平看了看任守忠,到门前树下站住,看孙七郎施展手段。
  正在这里乱哄哄的时候,从州城方向跑来一个人,下人装束,到了驿馆门前,气喘吁吁地道:“敢问邕州来的徐官人是不是在这里?”
  徐平摸不着头脑,自己在这里可没什么熟人,想来想去不得要领,走上前对那人道:“在下徐平,从邕州来,你莫不是找我?”
  “正是,正是!”那人摸了一把汗,递了一张名刺上来,“我家相公听了徐官人到了道州,很是欣喜,正要过来拜访!”
  听见这下人称自己主人相公,徐平已经猜到了一点。接过名刺,打了开来,上面除了一些例行的格式,官职只简单填了三个字:“秘书监”,紧跟着两个字的姓名:“丁谓”。
  果然是了。
  丁谓最早被贬到崖州,后来遇恩,改为道州编管。前段时间赶上大赦,得以秘书监致仕,此时已经是个自由人了。不过他的身份实在敏感,得罪的人也是满天下,仍然是被勒令住在道州,不得随便搬家。
  这是大宋开国以来的第一大权臣,其手段至今让许多官员心惊肉怕,就连太后掌握朝政大权,也不敢让他履足中原。
  丁谓一出,天下大乱,现在掌政的上上下下,都希望他老老实实,最好快点在这边远小州老死,一辈子也不要再接近朝政中心。
  徐平来到这个世界,最早的听到的两个名人,一个是寇准,另一个就是这位丁谓丁谓之相公了。
  把名刺合上,徐平交还给那位下人,沉声道:“我一个边疆小官,后学末进,如何担当得起?”
  那人收起名刺,朗声道:“官人在邕州为官,治财赋,括数十万蛮人为丁,平交趾,万民称颂,官声满天下,我家相公仰慕得紧,自然当得起!”
  丁谓为执政,不但外朝大臣被他死死压制住,就连宫里内侍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任守忠至今都心有余悸。听见这位灾相过来拜访徐平,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作色道:“丁谓一个犯官,道州编管,不得交结大臣!如此放肆,竟然敢置禁令于不顾,公然与边疆守臣结交!”
  那下人正眼也不看任守忠,接过名刺收起来,对徐平道:“相公马上就到,官人要不要洗潄一下?”
  徐平指指任守忠:“这位阁长是太后派来看管我的,如今却是不能自己作主,只好得罪丁相公了。”
  说话间,州城方向又来了两人。一个骑在一头青驴上,另一人牵驴,一直向驿馆方向行来。
  下人看了,急忙迎上前去,口里低声对徐平说:“我家相公来了。”
  徐平想了想,抬步迎了上去。
  丁谓虽然遭万人忌恨,此时却已经脱了罪责,以秘书监致仕。就是这个一贬再贬的官位,也比现在的徐平高了不知多少级,更不要说他是当过宰相执掌过天下大权的人物,理应获得应有的尊重。
  听到丁谓这个名字,任守忠就有些乱方寸,见徐平迎过去,急忙跟上。
  到了跟前,下人叫住驴,徐平施了一礼:“后进徐平,见过相公。”
  丁谓从驴上下来,扶住徐平,笑道:“云行少年高中,治绩蜚声天下,正是国之栋梁,老朽怎么当得起?”
  徐平直起身来,看着眼这位被无数人恨得牙痒痒的天下第一大奸臣。
  丁谓长得不怎么如人意,用刻薄的话说,就是猴形,尖嘴猴腮,甚是惹人注目。后来司马光笔记里说得更形象,若常寒饿者,饿死鬼投抬的样子。
  然而对今天的丁谓来说,贵极人臣早已成为了过去,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活着回到中原。当然,如果回了中原自己还有余力,他也不介意再挑动天下风云,重新登上人臣之巅。
  任守忠见突然之间就再没人再理自己,尤其是丁谓这一个已经被打倒在地的死老鼠,竟然还装腔作势,心头火起,高声道:“徐平,你依旨意来道州候旨,不老实呆着,竟敢交结废相,是图谋不轨吗?”
  丁谓像是才看见任守忠,转过头笑嘻嘻地对他道:“这位阁长怎么称呼?到这边远之地,是有什么职事?”
  任守忠板着脸道:“上御药供奉,任守忠!太后旨意,徐平在邕州跋扈不法,着我看着来道州候旨!”
  丁谓吃了一惊的样子,缩了缩身子,奇怪地道:“太后旨意?大行皇太后已经殡天近两个月了,怎么你没再取旨吗?圣上亲政,别有旨意也说不定。”
  “什么!太后驾崩了?”
  任守忠睁大眼睛看着丁谓,差点一下瘫在地上。
  丁谓摇着头,叹息道:“唉,太后当政十几年,日夜劳碌,天不假年哪!抚育当今天子直到壮年,功在千秋!”
  任守忠只觉得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魂都没了,口中喃喃道:“太后驾崩了?真的驾崩了?我怎么没有听说?”
  丁谓缓缓地道:“如今各路运使大多在外巡视,公文有拖延也说不定。不过道州这里最新的邸报已经下来,你们在驿馆里没看吗?”
  徐平看着任守忠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觉得出了一口气,再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呆在岭南也是拖了故去的刘太后的福,更加心情舒畅,对丁谓道:“这位任阁长看我看得紧,连邸报都不让过目,却不知道朝里出了这等大事。”
  “最近大事多啊——”
  丁谓说着,抬步向前,对徐平道:“云行,我们驿馆里说话。”
  徐平答应,在丁谓身后落下半个身位,一起走向驿馆。
  任守忠傻乎乎地跟在后面,到了门口,终于有点清醒过来,尖着嗓子道:“太后虽然殡天,旨意却还在,徐平,你敢视我如无物!”
  丁谓转过身,像看死猪一样地看着任守忠,摇了摇头:“朝廷官员,到了驿站不先看邸报,你也真是无可救药!除了太后驾崩,你知不知道最近最重大的事情是什么?”
  任守忠梗着脖子道:“是什么?我不信还能跟这小官有关!”
  丁谓缓缓地道:“故宸妃诞育圣躬,默默无闻数十载,天子已认亲母,追故宸妃为皇太后。皇太后亲人惟余一弟李用和,已升礼宾使。”
  说到这里,丁谓转身对徐平道:“对了,云行我记得你与李太尉是通家之好?皇上亲政,必有大用!”
  听到这里,任守忠脑袋嗡地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


第8章 老朽别无所求
  看着丁谓和徐平一前一后进入驿馆,任守忠只觉得万念俱灰。
  太后怎么就驾崩了呢?说好的大宋武则天呢?从二人为圣,到日月当空,不都是一步一步沿着武则天的路走过来了吗?武则天六十七岁登基,还当了十五年皇帝呢,太后才六十六岁啊,怎么就不活到八十六岁呢!自己这帮兄弟还等着随太后从龙成功,飞黄腾达呢!
  刘太后身边的这群内侍不是傻,而是脑子坏掉了,一心就想着刘太后总有一天会沿着前唐武则天的轨迹登上帝位,自己随着一步登天。所以他们不在乎外朝大臣的态度,甚至连小皇帝都不放在眼里,那个生育皇帝的宸妃更加早已不知忘到了什么地方。除了刘太后,他们谁也不认。
  然而忽然之间,太后就撒手去了,留下了这一群把朝廷内外全得罪了个遍的上御药内侍。
  任守忠自己都知道,太后一去,又半路杀个皇上亲生母亲出来,现在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对他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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