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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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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徐平的新家,不是那个秀秀住惯了的地方,但一切却都跟从前一样,日常用的东西还像从前那样放在那里,好像一直在等着秀秀回来。
  取了热水,倒在精致的汝瓷碗里,秀秀伸手摸摸碗边,试了试水温,才小心地用两手捧住碗,从屋里走了出来。
  阳光照在秀秀的面庞上,她的脸好像透明的一样,溶进了这阳光里。乌黑的秀发描着金边,一根木钗横插在上边,秀发便就在木钗下安安稳稳地堆在一起。
  徐平这才注意到,秀秀已经不挽丫头髻了,而是换成了少女的发式。是啊,秀秀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了,秀秀已经长大了。
  把碗放在桌子上,秀秀用手扇了扇,又轻轻地试了试,对徐平道:“官人小心着些,这水还是有些烫。你身子不好,多喝点热水,精神便就会好起来。”
  徐平回过神来,看着秀秀,问道:“喝热水怎么会精神好?”
  秀秀笑着道:“因为人是热的,热水下肚自然就有了精神,这还是官人教给我的呢。那一年冬天我惹了风寒,官人便是让我喝热水,一天喝了好几大碗!”
  徐平也笑起来,近十年的时间,他都不记得自己跟秀秀说过多少话了。当年只当她是个小女孩,没少编话哄她,却不想她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轻轻地端起碗,徐平喝了一小口水。水很热,但并不烫嘴,这就是秀秀细心的地方,她或许很多东西都不懂,但足够耐心,总是仔细地把学到的东西记到心里。
  遇到徐平之前,秀秀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女孩,又能懂些什么呢?那天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坐在徐平的屋前,惶恐而不安,甚至都不知道要去找个屋子睡。
  树阴下的阳光斑斑驳驳,洒在秀秀的衣服上,好像印了许多小花。
  徐平看着秀秀,她不再像当年那样手足无措,担惊受怕,神情却多一分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的关心和亲近。
  树阴下的秀秀就那么自然而地站在那里,看着徐平,生怕水烫到了他。阳光从树叶间洒下来,好像给她穿了一件花衣裳。


第96章 贵客盈门
  外面传来急骤的马蹄声,突然之间就停住,紧接着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传来。不一刻,徐昌的身影出现在徐平小院的月门那里。
  看着满身大汗的徐昌,刘小乙长出了一口气:“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天府里的人来来往往,我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可急坏了!”
  徐昌没理刘小乙,快步走进院子,到了徐平面前焦急地问道:“郡侯,你身子哪里不舒服?小乙哥派的人也说不清楚,我一到城外,便就听到满城都有人说!”
  每个人见了都问一遍,徐平有些无奈:“前些日子不是长了颗尽头牙,在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化脓肿了起来,牵连着身子便就不好了。”
  “不是一直说那牙不碍事吗?怎么突然间这么厉害!盼盼昨天掉了颗牙,信誓旦旦地说郡侯必然是跟她一样的病症,都当是她小孩子无心乱说,谁知道竟然说中了!”
  听了这话,徐平和刘小乙不由都笑了起来,就连秀秀也在一边低着头强忍笑意。
  盼盼最近换牙,老是拿自己的牙跟阿爹的尽头牙比,没想到这次无心说中。
  问明白了徐平的病情,听到太医也说没有大碍,徐昌才出了一口气。现在徐平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一点意外也不能出的,不然这家如何支持得下去?
  喝了一口水,喘过气来,徐昌道:“老朝奉和老夫人与夫人都坐着牛车,路上走不快,让我先骑快马赶回来探探消息。乘着现在天色还早,找个得力的下人骑马迎上去,告诉夫人她们一声,免得平白担心。”
  刘小乙看徐昌满头的大汗犹自还没消下去,忙道:“我去找人吧,哥哥陪官人在这里坐一坐。如果外面再有人来,哥哥出去招呼,也免得我出去失了礼数。”
  跟其他官宦人家打交道一直是徐昌出面,他是家里的大管家,人头熟悉,刘小乙做起这些事情来着实费力。现在徐昌回来,急忙把这差事交出去。
  秀秀在一边咬着嘴唇,看刘小乙走到月门那里了,才道:“小乙哥,你也找个人到我家里说一声,我晚两天才回家里去。官人身子不利索,我在这里看几天。”
  刘小乙点头,道声晓得,便就转身出去了。
  秀秀自进徐家的门,就是刘小乙和徐昌这些人看着长大的,都当她自己家里人一样,没人跟她见外。现在徐平的身边需要有个人照顾,还有什么人比秀秀合适?这一天刘小乙忙得都要飞起来,秀秀一来,徐昌一回,他突然就轻松了,好像再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做的。却不想秀秀已经是大姑娘了,轻易不肯住回旧主的家里,这个年代有事没事就回旧主的家,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徐昌这一路上走得急了,天气又热,一直到现在汗都还没下去,坐在一边只是喝水。徐平的病情没有大碍,他也就安心下来,有病没事,好好将养着总会好的。
  看看天色不早,秀秀问徐平:“官人,晚上你想吃些什么?我到厨里去做。”
  徐平一怔:“秀秀,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以前不是很少下厨的?”
  秀秀微微一笑:“那时候我小,官人疼我,女孩儿家哪里有不进厨房的。这一年家里的饭都是我做,虽然没有以前吃的精致,好在味道还过得去。”
  “好啊,你做的饭,什么我都喜欢吃。只是现在牙不好,不能吃热的,不能吃冷的,不能吃甜的,也不能吃酸的,秀秀你自己看着,随便做一点就行。”
  秀秀刚要转身走,听了这话怔在那里,想了好一会才小声道:“官人,你这随便吃一点,可是有些难为人。好了,我到厨房看吧。”
  看着秀秀向厨房里走去,徐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难吗?我吃饭不挑啊——”
  徐昌歇过来,让家里的下人取了今天登门拜访的人名册子摊在桌子上看,连翻几页,那名单好像没个尽头一样,不由皱起眉头:“大郎,我们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客人?就是往常年节,来往走动的就那么几家而已。今天可好,这是半个京城里的官宦人家都到家里来过了,好多还说等你精神好了再登门拜访。”
  徐平只听到外面吵吵嚷嚷整整一天不得清静,并不知道都是什么人来,听见徐昌说,随口说道:“我在朝里又没有得罪过人,今天这么凄惨,来人看还不正常。”
  说完,心里有点得意,原来自己的人缘并没有那么差吗!
  徐昌翻着册子,皱着眉头,口中说道:“李家大郎来过,见你身子不好,说是明天再来。还有八大王家,李附马家,这些都是平日有来往的,可像杨国舅、苗国舅和刘国舅这些人家,哦,还有柴附马这些,平时家里跟他们可是没有来往啊,也都派人来问候过了。对了,后边还有,朝廷里的宰执全都派人来问候过了。呀,吕相公还派了他家二公子过来,见说是今天不见客,要过几天再来呢。”
  徐平一怔:“哪个吕相公?”
  “当然是现在的宰相吕夷简吕相公啊!他家的几位小舍人,除了王公大臣,再就是自家亲戚,其他人家平常很少出来走动的,今天怎么会到府上来?”
  徐平哪里能够想得明白,吕夷简派个管家之类的人物过来问候一声是正常的,可派自己的儿子亲自过来,就显得有些过于隆重了吧。
  吕家平时都是长子吕公绰出面处理家里的各种事务,不过他与徐平的关系不怎么和谐,所以这次派了次子吕公弼来。吕公弼娶的是王旦的女儿,以前在他的小舅子王素那里徐平与他见过面,但两人着实没什么交情,不知道这次怎么上门来。
  徐平还不知道吕夷简今天在朝堂上发力,推动朝廷派出了范仲淹和司马池两人前去河阴县,翻他的旧账,抓他的小辫子。结果敕命刚刚下去,就看到了徐平因病摔下马请“寻医”假的奏章。“乘你病,要你命”,这是街头混混的生存法则,把这一套拿到士大夫官场上来,是犯了大忌讳的。
  若是徐平身体正常,吕夷简这么做没什么问题,你来我往相互斗法就是。可是趁着徐平生病的时候下手,这时候徐平没有办法还击,那就会把这仇记在心里,什么时候报复可就说不好了。而等到徐平还手的时候,不定就到了什么时候,那时吕夷简一家是个什么样子谁知道呢?吕夷简硬着头皮,不得不派家里有分量的人来缓和关系。


第97章 流年
  星星布满天空,璀璨的星光愈发衬托得天空神秘而幽远。秀秀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慢火细熬了一锅粥来,吃起来极是爽口。最重要的当然是不酸不甜,不冷不热。
  徐平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秀秀在一边收拾着各种小物品,都是徐平日常用的什么文房用具,洗漱用品等等。秀秀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几个小盒子,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分门别类地收起来。
  星光照在秀秀的脸上,她的神态安静而祥和,神情专注。
  徐平放下勺子,心中暗叹了口气。秀秀真地长大了,就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徐平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秀秀已经是个大姑娘,不再是从前的小女孩了。
  以前的秀秀,不管在自己面前做什么,眉眼里总是含着笑,少了一分专注,却多了几分调皮任性。现在的秀秀眉眼里已经看不出她的心情,做事情专心致志。
  把勺子放在碗里,徐平抬头看着秀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从心头升起来。这十年以来,多少个日日夜夜,秀秀就这么坐在自己身边。事情做得很认真,却总是坐不住,不停地向徐平问东问西,一定要徐平陪着她说话,嘴里永远都闲不下来。
  今天晚上秀秀还是像以前坐在那里,却一个字也没有问,一句话也没有说。
  抬起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秀秀起身道:“呀,官人吃完了,我去刷碗。”
  徐平没有说话,任秀秀把碗筷收走,看着她轻盈地向月门外走去。
  现在的秀秀有些陌生,然而心里还是那么熟悉。或许这十年以来,徐平不停地向秀秀教这教那,就是为了有一天她成为这个样子吧。
  秀秀终究是长大了,长成了徐平曾经想过的那个样子,徐平却开始怀念从前。
  夜已经深了,秀秀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完,过来对徐平道:“官人,天时已经不早了,早点回屋休息吧。”
  “急什么,刚才我想起来,明天不用上早朝了。这一年来,天天黑灯瞎火地起来去上朝,摸着黑走路,现在我闭着眼在内城都是不会迷路。从明天起,两三个月都不用过这种日子了,我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为什么为早睡?”
  秀秀忍着笑道:“就是不早起,也要早睡啊。你现在身子不好,不要熬夜。”
  徐平躺在椅子上看着夜空,对秀秀道:“不想进屋里去,天气热,屋子里面闷得慌。秀秀,你到屋里取张毯子来,我在外面多呆一会。”
  秀秀应着,转身到了屋里,取了一张毯子盖在徐平的身上,自己拿张小交椅坐在徐平的身旁。秀秀托着腮,看着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徐平拉着身上了毯子,问秀秀:“秀秀,你回家以后过得好不好?”
  “好啊,官人和夫人照顾,我家里现在也不缺吃喝,日子过得去。”
  “那你天天忙不忙?”
  秀秀歪着头,淡淡地道:“忙啊,爹爹妈妈都老了,虎子又在国子监,等闲不能回家里去。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当然是忙啊。”
  “忙了,天天都有做不完的事,你怎么会过得好。”
  秀秀笑了笑:“天天闲着没事做才是不好呢,我们穷苦人家,就要天天都有事情忙,心里面才能够踏实。官人,你富贵里长大,不知道这些的。”
  徐平听着秀秀的话,不知不觉中两人的心里就有了一层隔阂。自己现在是朝廷高官,锦衣玉食,别人眼里泡在富贵里的。而秀秀,依然是那个农家的女孩,十年时间家里靠着她过得好了起来,她却依然还是她。
  但遥想当年,自己也不过是中牟庄园里的顽劣少年,也曾经跟着庄客一起下田做活,开沟挖渠。甚至还曾经跟秀秀一起下塘里捉鱼捉虾,也不知道秀秀还记不记得。
  秀秀看着夜空,幽幽地道:“官人,前些日子我见到了豆儿姐姐。”
  “哦,好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现在过得怎么样?”
  “还好吧,她们两口儿市面上支了个馄饨摊,在西水磨务那里寻口食。那里三司新开的场务里的人多,生意还过得去。就是日常街面上有闲汉去寻事端,不能安心做生活。我们一起去找了高大哥,让他帮忙找人照应一下。”
  徐平忙道:“这种事情,怎么不跟我说?”
  秀秀笑道:“官人现在什么身份?这些街面上的小过节,我们就是再不懂事,也不会闹到你这里,让你烦心。高大哥也升官了,这种场面还撑得住。”
  徐平好久没有再说话。自己少年时家里的那些下人,如今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惟独只剩下秀秀一个,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豆儿当年在徐家签的是短契,徐平到邕州上任没过多少时间,她的契约便就到期了。当时徐家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这些照顾过徐平的人都从优从厚,徐家给豆儿一笔嫁妆,街面上找了个老实本份的生意人,嫁了出去。
  这些年过去了,豆儿已经生子,丈夫家里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扒掉重新建了,生活过得还算不错。最少在东京城里,豆儿一家也算中等向上了。
  当年衣食无着卖身入徐家,到现在的衣食无忧,这些下人还是感念徐家恩德。到底豆儿跟秀秀不一样,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使,在徐平家里做些粗活,并没有跟在小主人身边这么多年的情份。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跟身边的这些普通人处于两个世界了,出了事情,他们宁可自己人之间帮扶提携,也不来找自己这个曾经的主人。他们有他们的生活,跟深似海的永宁侯府不再有多少瓜葛,虽然这府里的主人在他们眼里还算自己人。
  徐平长呼了一口气,问秀秀:“高大全呢?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他到府里来?”
  秀秀道:“高大哥已经调到马步司去了,前些日子说是出京就粮。我女孩儿家不懂,反正是到广济军去了,不在京城里。”
  殿前司人少,调出来到马步司肯定是高升了。当时高大全来徐平府上报过喜,可惜徐平人在京西路,竟然是错过了。京城禁军经常移驻外地就粮,这次又错过。


第98章 三人成虎
  秀秀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手搭在额头上,看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
  主仆两人好久没见了,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就说到了深夜,不知不觉地在外面睡了过去。徐平在躺椅上,秀秀趴在旁边的小交椅上。
  伸了伸有些酸的腰,秀秀低头看见自己昨晚趴在徐平的腿上压出来的印痕,脸上现出淡淡的微笑,伸手把那压痕抚平。
  红红的阳光从东方的天空洒下来,照在徐平的身上。他的额头发梢上还挂着昨晚的露珠,阳光下散着五彩的颜色,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没来由地就想起了自己初次见到徐平的那一次,坐在他的房前睡了一夜,露珠也曾经就这样挂在自己的头发上。掸掉露珠,徐平拉着她去看自己的住处,从那个时候起,秀秀便就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是苦是乐,是喜是悲,那些日子便如这朝露一样,在太阳下不知不觉就去了。
  “阿爹!阿爹——”门外传来盼盼的声音,一路跑着一路叫,直向小院里奔来。
  秀秀叹了口气,弯腰把徐平身上的毯子取下来,轻声道:“官人,天亮了——”
  徐平睁开眼睛,看见秀秀的脸庞,迷迷糊糊地道:“怎么就天亮了?”
  “阿爹——”盼盼像风一样从门外进来。张三娘跟在后边,追也追不上,拉也拉不住,一边跟着跑,一边叹着气,一边叮嘱着盼盼不要摔倒了。
  盼盼飞进院子里,一路跑到徐平身边,扶着他的腿,抬头盯着徐平的脸,小心地问道:“阿爹,他们都说你病倒了,好了没有?!”
  徐平直起身子,捧着盼盼的小脸,笑道:“若是这么容易好,也就不用叫你从中牟赶回来了。怎么,这一路上累了没有?”
  盼盼使劲地摇头:“我不累,倒是妈妈累坏了!她要给我生弟弟,走不动路!”
  张三娘终于追了上来,拉住盼盼的手道:“你这小丫头,会跑了不是?婆婆都追不上你了!哦,现在还学会背后学嘴了!”
  盼盼哪里会怕张三娘,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扑进她的怀里。
  张三娘抱着盼盼,紧张地看着徐平,小心地问道:“大郎,你身子到底哪里不舒服?怎么我路上听人说,你上朝路上从马背摔下来晕了过去?”
  徐平无奈地道:“京城里的闲话怎么传得这样快?我身子没有什么大碍,还是前些日子口里长那颗尽头牙,一直长不利索,这两天化起脓来。昨天王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宫里御药局按照方子制了药来,用不了多少日子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张三娘看着徐平,有些将信将疑:“就是这样?大郎,你身子哪里不舒服,可不要瞒着我们。路上还不知道,一到京城,见说是郡侯府上的车子,人人都说你上朝重病摔下马来,当时人事不知。你不知道,当时听了我和你阿爹吓得——”
  说到这里,张三娘就忍不住抹眼泪。
  徐平急忙止住:“外面的人学嘴,说的有几句话是真的?难不成太医的话你也不信?我身子没有大碍,养些日子就好了。”
  这个时候,家里的大队人马才簇拥着林素娘一行进来,后面是孙七郎扶着徐正。
  林素娘的身孕已经非常明显,挺着硕大的肚子迈不动步,由身边的女使肤着,一步一步走过来,显得吃力非常。
  徐平急忙迎上去,对林素娘道:“你现在行动不便,就不要跑来跑去了。我的身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没什么大病,还是前些日子长不好的那颗尽头牙,牵连着身子不舒服。昨天王太医来开了药,已经好多了。”
  林素娘看了看徐平的脸色,问道:“哪个王太医?太医也不一定是靠谱的。”
  “太医局里教着医学生的那个王惟一太医,顶有手段的!”
  林素娘点了点头:“原来是那个王太医,我也曾听说过,善治难病。”
  一边说着,徐平一边扶着林素娘坐到了自己刚才坐的躺椅上。
  林素娘坐下,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后面的秀秀,对她道:“秀秀也来了啊——”
  秀秀上前,向徐正夫妇和林素娘行了礼道:“昨天我到国子监去给弟弟送些换洗衣物,听说官人身体不好,便就过来看看。”
  林素娘看着秀秀,没说什么,突然不知道身子哪里吃痛,不由皱起眉头。张三娘最紧张的就是林素娘的身子,忙上前扶着问道:“素娘,哪里不对?”
  “没事,肚里孩子乱踢。”林素娘说完,又看着秀秀,“我的身子行动不便,秀秀你若是家里没有什么事情,便就在这里住两天,照看着大郎。”
  秀秀笑着道:“好的。昨天我还跟官人说,刚好现在农闲,家里没什么活计。”
  林素娘挤出个笑容,向秀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盼盼偎在张三娘的身边,见大家都不说话了,眼珠转了转,贴到徐平身边,跷起脚问道:“阿爹,你那尽头牙长了好些日子了,怎么还不好?你看,我的牙都掉了两颗了,新的都长出来了呢!”
  徐平捧着盼盼的脸,看了看她嘴里新长出来的小牙印,笑着说:“你小孩子,牙掉得轻易,长得也快。阿爹是大人,牙轻易不掉,要长可也不容易。”
  盼盼咯咯地笑:“那我这次掉了,长齐了以后就不长了,免得像你一样害牙痛!”
  本来在路上,徐正夫妇和林素娘都担心不已,而且越近京城越担心。刘小乙派回家的人还只说是徐平身子不利索,到了京城左近,人人传的就成了徐平病危。等到了城门口那里,有相熟的看见徐家的车队过来,凑近来就不由得抹眼泪。
  徐正和张三娘就徐平这一个儿子,如今又正是好时候,见了这个架势直吓得魂飞魄散。直到回了家里,见徐平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一颗心才又重放回肚子里。
  林素娘知道徐平的身体壮况,听说不是突然的外伤,倒不那么担心。一心想着可能是这些日子自己不在身边,徐平或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是突染风寒,不会有什么大碍。直到听见还是那颗牙作怪,才彻底放下心来。


第99章 晚生司马光
  确认了徐平的病情并没有大碍,徐正和张三娘才彻底放下心来。喝了口水,歇了歇抖落身上的疲惫,徐正把徐平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大郎,你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那请好了的‘寻医’假如何说?歇在家里,会不会有御史闲话?”
  徐平指了指自己的嘴里:“闲话什么?如今我的嘴里肿得,像是天天含着个核桃一样,难不成不要去寻医?阿爹不要管,且乐得在家里清闲两个月!”
  如今儿子位高爵显,是朝堂里的风云人物,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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