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蚁贼-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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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大清、胡忠等人交换个眼神。

  自解围后,关铎连着宴请了他们两次。不过都在酒楼,这是头一回在宫中。入宫前,几个人有商量,胡忠坚持防人之心不可无,赴宴没问题,亲兵必须贴身,挑选的尽是忠诚可靠,骁勇善战的精锐。

  对此,柳大清有些不以为然,他不信关铎敢在此时对他们下手。北有纳哈出,西有潘诚,南有赵过,东有双城,八面来雨,四面起风的关头,关铎就不怕万一失手,给了别人窥伺的机会?

  关铎为何任他为总管?还不是为了笼络!这加强了他的信心。但话说回来,小心谨慎没大错,故此他也没反对。

  如今听了关铎的安排,几个人对视一眼,很合心意。堂外堂上,几步之遥,设若有变,反应来得及。胡忠谨慎,往前一步,笑道:“雪中好景色,既然为的赏雪,依小人看,院中就很好,比堂内强。”问别的人,“你们看呢?”

  柳大清撇了撇嘴,院中冷飕飕的,比得上堂内?胡忠的意思,他清清楚楚;罢了,受点冷就受点冷。其他诸人,杂牌中多以胡忠马首是瞻,纷纷附和。

  堂门口,传来个声音,说道:“王子猷雪夜泛舟,访友人,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别人问他,他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我本来乘兴而去,兴尽了自然回来,又何必见我的那个友人呢?

  “胡将军此话,颇有魏晋遗风,好!哈哈,好,咱们便移席院中,乘兴而饮,兴尽而归,如何?”

  院中诸人,哗啦啦跪倒一片,齐声高呼:“末将(小人)等,拜见平章大人。”

  关铎斜倚软榻,四个俊俏侍女抬着,由郑三宝、方补真陪同,轻巧巧走出堂中。他挥了挥,含笑道:“地上有雪,无需大礼。诸位将军快快请起,咱们今天不分尊卑。赏雪品酒本为雅事,分甚么高低上下,太臭、太臭。”

  李敦儒陪笑两声,诸人起身。关铎微微示意,方补真转回堂中,招呼奴婢、宦官,搬了桌椅出来,摆在棚子下边。堂外的院子甚大,容个几百人不在话下,军官们坐在右边,亲兵们有的端茶倒酒,用不上的坐在左边。

  周围有院墙阻隔,关铎叫大开了院门,往外看去,恰好玉树琼花,跃入眼帘。

  胡忠选了视野开阔的位子,待关铎入座后,与诸人一起,分别坐下。包括郑三宝在内,连同关铎的亲兵,以及柳大清、胡忠等人的部属,两百多人一起摘下兵器,悬挂身后的绳上,距离很近,伸手就能摘着。

  闲谈须臾,侍女川流不息,酒菜摆上。

  关铎扶着方补真,站将起来,端起酒杯,朝众人说道:“古有大被同眠,今有棚下饮酒。这第一杯酒,老夫不敬众位将军;辽阳解围,首功在谁?”他指向对面的亲兵们,言辞恳切,道,“在你们!没有你们的浴血拼杀,就没有今天的铁桶辽阳!功高劳苦,无以酬答。弟兄们,老夫,敬你们一杯。”

  平章亲自敬酒,多大的荣耀。亲兵们没的说,几个领头的悄悄用银针探过,见并无异常,方才咳嗽声,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侍女斟酒,关铎二度端起,笑对郑三宝、胡忠、柳大清等人,道:“军卒奋杀在前,要论指挥如意,当数诸位将军。雄鹰展翅,无翼不飞;山中猛虎,无爪不行。诸位将军,便是老夫的羽翼、爪牙,这第二杯酒,老夫敬你们。”

  胡忠等人的酒,自有随身侍卫试过,众人口称不敢,端起饮下。

  两杯酒过,关铎第三次举杯,大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老夫不啰嗦了,来来来,这第三杯,大家共饮。接下来,诸位随意,尽兴为主要。尤其诸位将军的亲兵,不要喝多,下雪路湿,一会儿还得送你们的将军回去呢!”

  很体贴,要想借酒杀人,不会劝着不让多喝。

  柳大清端杯高呼:“多谢大人赏酒。要非大人相召,俺个粗人,也见不着宫中这般的美景。末将,敬大人一杯。”

  方补真道:“大人腿上有伤,酒不可多饮。这一杯,卑职代替了罢。”

  “这可不行。俺敬的大人,哪个敬你了?”柳大清不愿意,他没别的心思,关铎升了他的官儿,三番两次地请来喝酒,回敬一杯理所应当。

  郑三宝脸色一黑,关铎哈哈大笑,说道:“柳总管爽快脾气,老夫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没心眼,朴实!拾阙,酒杯拿来;这杯酒,老夫应该喝。”拿过方补真手中酒杯,“柳总管的一片心意么!”

  他仰头喝下。

  棚中气氛渐渐活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关铎拍了拍手,堂内莺莺燕燕走出二十多个舞女,乐师们排开走廊之上,雪花飘飞中,吹管鼓弦。关铎道:“有酒岂可无舞?一曲十六天魔舞,请诸位细细观看。”

  这十六天魔舞,名声极大,出自西域,源于密宗。本为宫廷舞蹈,皇家祭祀也有用过。朝廷曾有禁令,不许民间观看。但它的名声太大了,不胫而走,中原江南的富贵人家,多有私下排练、欣赏的。

  席上军官、亲兵,听说的多,见过的少。闻言之下,人人精神一振。

  鼓乐齐鸣里,看十六个舞女,头戴象牙佛冠,垂多条发辫;身披缨络,穿大红销金长裙,金杂袄、云肩、鹤袖天衣,锦带凤鞋。领舞者执铃杵奏乐,其他唱金字经,各执加巴拉班之器,这加巴拉班就是人的头骨。

  另有十一位宫女,穿着白色透明丝衣,头上系白色丝带,练槌髻,唐帽、窄衫。手执龙笛、头管、小鼓、筝、緌、琵琶、笙、胡琴、响板、拍板等诸般乐器,做出种种撩人的动作,为之伴舞。

  正舞的十六人,八人一组,分作两行,或举手、或抬足,自成一格。

  纷扬的雪中,她们为佛菩萨庄严宝相,偏做出撩人香艳之舞姿。唱曲时,清音美妙;侧身处,千娇百媚。这天魔舞表现的意思,本为菩萨抗拒天魔的诱惑,但在世俗人的眼中,谁会去深究其意?

  柳大清有了三分酒意,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平素端庄肃穆的观世音菩萨,巧笑倩兮,走下了佛坛,正在给他们表演一场绝世的艳舞。正所谓:铃舌轻弹,环佩珊珊。有道是:十六天魔按舞时,宝妆璎珞斗腰肢。就中新有承恩者,不敢分明问是谁。

  真真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一时间,众人如痴如醉。

  关铎悄无声息,不知何时离开了棚子。方补真手脚发软,碰翻了面前茶碗。胡忠蓦然惊醒,他按桌起身。李敦儒倒退两步,摔下手中酒杯,嘡啷一声脆响。郑三宝跃步朝前,掀翻案几,菜肴、酒水,洒了众人满身。沉醉舞蹈中的人们,如梦初醒。

  “干什么?”

  “做甚么?”

  “平章大人呢?”

  天魔舞流雪回风,新醅酒暖气熏人。郑三宝暴喝一声,随手抄起支象牙著筷,插入一人的眼中。那人惨叫痛呼,翻滚雪上,鲜血如花般绽开。花开花合,云起无声。天上玉龙三百万,杀气腾腾鳞甲寒。

  一阵风,卷扬无数雪屑。

  “关门!”

  院门关闭,堂门关闭,宫门关闭。

  “杀!”

  墙头人影,墙下人影。贴着墙边,无数的贯甲士卒翻开落满积雪的木板,从坑中跳出。

  “刀呢?”

  “兵器呢?”

  “剑哪儿去了!”

  军官、亲兵乱作一团。悬挂兵器的绳索,两头有人拉伸,忽忽间,升高数丈,伸手不及。他们彷徨失措,伏兵杀到眼前。接二连三,有人中刀倒地。反应快的,舍弃武器,抄起桌椅,厮杀声,划破雪空。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柳大清到这个时候,才恍惚过来。他嗔目咒骂:“关铎,你个狗日的!”一柄长枪刺来,他闪身避过,拽着枪柄,夹住对方的脖颈,反手一拧,捏碎了那士卒的喉骨。提着长枪,他跃上案几:“搬桌子!撞开院门!”

  要有兵器在手,凭他们带来的二百多亲兵,别说宫中,杀出辽阳城都足够了。万不料到,关铎有此诡计。

  墙头冷箭连连,不时有人中箭。舞女、乐师们,夹杂在刀光剑影中,蜷曲颤抖,不知谁踢到了掉在地上的小鼓,鼓声短促。郑三宝奋声高叫:“尔等吃军饷、虐良家,奉大人军令,杀!无关人等,亲兵随从们,降者免死。”

  “撞堂门!”

  院外有东西挡着,院门撞不开。胡忠当机立断,柳大清引人掩护,迅速组织了二三十人,抬着棚柱、桌子,改而撞击堂门。

  红艳艳的血,染红了积雪。春日的杜鹃,一朵朵盛开在寒冷的冬季;慵懒的海棠,在高烧的红烛下,悠然沉睡。寒的刀,冷的剑,全副武装的伏兵们,酣畅淋漓地屠杀着手无寸铁的来客。

  “挡住!他娘的,给老子挡住!”

  柳大清凶悍成性,死到临头激发了他的潜力,和十几个精锐悍卒拼死挡在胡忠等人的外边,给他们时间撞击堂门。胡忠满头大汗,棚柱太粗糙,他的手摩出了血,咬着牙,不肯停下。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堂门,后退、奔跑,助力、撞击。

  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的儿子死在关铎手中,难道,他也要同样的命运?好一个关铎,关铎!关铎!如此危局下,敢行此险招,非有大勇气的人,不敢为之。胡忠后悔万分,小看了他。胡忠心有不甘,他恭谨俯首,为的绝非死在此处;他要报仇,为他的儿子报仇。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柳大清身中三箭,其中一支为强弓所射,深入铠甲,刺透肩胛。他长枪格挡,勉强支撑,每一步,就有鲜血滴落。伏兵太多了,一拨拨冲上来,他没法儿回头,嘶哑着嗓子,问道:“门还没开么?老子要顶不住了!”

  轰然巨响,堂门大开。

  “老关进了堂内,他不会等在其中。堂中定然别有通道,老柳,快跟俺走。”胡忠抛下柱子,说道。

  “老子一走,谁给你狗日的挡追兵?狗日的,中了三箭,走也走不远,你快走!逃得了一个,是一个!”

  胡忠看了眼柳大清,一言不发,钻入堂内。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柳大清声嘶力竭,他在喊叫:“狗日的胡忠,莫忘了给老子报仇雪恨!关铎个狗贼,操你姥姥!杀了老子不要紧,二十年后又一条好汉。实话告诉你,老子早投了小邓,你等着,看小邓怎的为俺们报仇。”

  大堂很深,他的声音渐渐变小。胡忠奔到尽头,敲开窗户,跳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天地(一)

  八日后,关铎掩杀诸将的消息,传到了双城。

  信使来自盖州,赵过派过来的。随信使一同前来的,还有胡忠。原来,那日宫中生变,胡忠翻出窗户,潜行躲避,碰着个宦官,将之杀了。然后,他换上宦官衣服,取压衣刀割去胡须,乔装打扮,往去宫门。

  当时宫门警戒,出入不得。没奈何,他只好折返回来,好在宫中地方很大,寻了处隐秘地方,躲到夜晚,翻墙出去。

  关铎得知消息,大发雷霆,全城搜索。他出不了城门,也不敢回家,城中虽有相识朋友,更不敢去。想来想去,他想到有处地方,关铎定然不知。便是邓舍曾去过,他置办安排外室的宅院。

  这个宅院很隐秘,知道的人,无非柳大清几个,和他的三五亲兵,他们如今都死在了宫中。

  当下,他趁夜溜了回去。果然,城中闹了个翻天覆地,这个院落一直没人来查询。等了两天,大约因为柳大清、胡忠等人的部队,已经受到有效的控制,城中的排查稍微松懈。胡忠化了妆,混入群苦力队伍,如此这般,才出了城。

  这些话,讲起来容易,不是胡忠,不知道有多凶险、难为。

  出的城门,他为人谨慎,当然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城外的部属们,一个没联系,径直奔了盖州。辽东的天气,野外冷起来滴水成冰,冰天雪地里,他日夜不停,渴了吃口雪,饿了吃口雪,整整走了两天两夜。

  见到赵过时,他饥寒交迫,几乎不成人形。

  赵过本要留下他,但他不愿意。复仇的意志支撑着他,仅仅休息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便随着信使快马加鞭,沿途州县尽在邓舍辖内,半日一换马,冒着风雪疾驰四天三夜,赶到了双城。

  “柳将军没了?”

  “全没了,十几个人,只跑了小人一个。”胡忠惨然答道。

  “我记得将军的家人?”

  胡忠的家眷,尽在城中。他沉默片刻,回答道:“小人没有回家。以关平章的手段,料来活不了了。”

  邓舍恻然,劝慰道:“也不尽然,关平章不一定下得如此辣手。将军不必多想。辽阳城中,有我的细作,我传命过去,吩咐他们去帮你看看罢。你的外室,要不要我派人接来?”

  胡忠的家眷,不管死没死,肯定有重兵看管,接不出来;他孤身一人,实在可怜,接了外室过来,姑且算个安慰。

  胡忠慢慢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大将军。小人出城前,为防走漏消息,已把他们都杀了。”

  临走杀人,免得有人受不住关铎重金诱惑,背后通风报信,使得他出不了城门。邓舍一惊,随即明白,看胡忠的眼神,有些不同了。心细、手狠、冷静、谨慎,难怪那么多人,就逃出了他一个。

  “也好,也好。”邓舍心不在焉,他脑中念头急转,推测辽阳会由此产生的种种可能、后果,分析利弊,考虑对策。

  胡忠跪倒在地,俯首磕头。

  “这是为何?将军远来劳累,快快请起。”邓舍三两步下去,扶了他起来。

  “老柳死前,有句话,要小人带给将军。”

  “甚么话?”

  “柳大清生为将军的人,死为将军的鬼。”

  他在提醒邓舍,柳大清们,暗中可早投靠了双城。关铎杀掉他们,身为主官,要不要为他们复仇?该不该为他们复仇?邓舍叹了口气,道:“山西柳条营,柳将军的威名,我义父在时,多次向我提及。不能死在战场,竟死在自己人手下。关平章这次,可做的有些差了。”

  他打量胡忠,笑了笑,道:“连着几天没休息,看你的脸色着实苍白。来人,便在我这楼阁上,给胡将军收拾一间雅室。……,胡将军,你先休息,不争一时,待你醒来,咱们细细详谈,如何?”

  胡忠深深躬身,抱拳而去。

  听他的脚步渐渐走远,邓舍的笑容一点点消融不见,他沉声道:“命,金牌加急,速往德川、平壤方向,召洪继勋、罗国器,回来见我。”

  “是。”

  “命,金牌加急,速往甲山、东北面,召张歹儿、庆千兴回来见我。”

  “是。”

  “命,召集城中,陈虎、佟生养、杨万虎、河光秀诸将,速来见我。”

  “是。”

  邓舍按刀起身,道:“地图。”毕千牛取出地图,悬挂墙上。盖州来的信使,紧随邓舍身侧,几个人走近地图前边。邓舍摘下刀鞘,指点辽阳,命令道:“如今辽阳情形,前后事变经过,你仔细给我说说。为甚么辽阳城中的细作,一直没有线报送来?”

  “宫中杀人,就如胡将军适才所讲,柳大清等人及其亲信尽死;楼外楼上由许人、李靖动手,数百人横尸当场。他们死后,关平章亲自登城,毛居敬坐镇营外,半日间,控制了局面。有少数不服从的,当场格杀。

  “控制住军队后,关平章放出哨探,远达三十里外;提高警备,严密封锁消息。除了为军中砍伐树木、资用冬日御寒的苦力,任何人一概不许出入。所以,城中的细作,没办法送出消息。”

  邓舍皱了眉,细作没办法,胡忠怎么就有办法混入苦力?端为了得。

  “咱们的弟兄呢?”

  “赵将军得知后,立即遣派了游骑往辽阳打探,警戒太严,没法儿靠近。早先投入柳大清、胡忠营中的弟兄,是生是死,情况不明。”

  柳、胡诸人所部,打盖州前,有部分双城军马扮作丁壮入其军中。数目不多,几场仗打下来,还剩的有两三千人。邓舍并不担忧他们的生死,知道他们来自双城的,仅限柳、胡这些上层,他们或死或逃,关铎无从知晓,不会杀他们的。

  他负手踱步,道:“你回去后,告诉赵过,务必要与他们搭上线。给他三天的时间,来办这件事儿。”

  “是。”

  “广宁、沈阳有无异动?”

  “小人来得仓促,沈阳不知道,但广宁没有动静。关平章消息封锁的好,要不是胡将军逃到了盖州,赵将军怕也不会知道的这么早。”

  邓舍点点头,道:“路上雪大,你辛苦了,下去休息会儿。事关紧急,没办法叫你休息太长时间,两个时辰后,你就起身回去。我有封密信,等下会有人交给你。记住,只给赵将军一个人看。”

  那信使应诺而出。

  风雪堂外,邓舍时而沉思,时而抬头观望地图,他负在身后的手,提着刀鞘,下意识地敲打地面。当、当、当,刀鞘碰触青砖,发出的声响沉闷、单调。堂内的亲兵们,一个个闭嘴无声。

  这个变化来得太突然了,邓舍一下子措手不及。

  柳大清、胡忠,他埋伏在辽阳城中的内线,就这么忽然没了。两万多的杂牌,如果运用得当,很强大的一股力量;如今,他却用不成了。他深知关铎的手段,也许一个月,要不了两个月,这两万多人,就会被他彻底地消化。

  此消彼长。

  舒心的日子才过了几天,原以为残兵败将的辽阳,一日间,再度成了严重威胁。该怎么办呢?邓舍没有成算,但他知道,他的计划必须提前了。绝对不能给关铎充分的时间,要打乱他的步骤,把祸害捏死在胎中。

  一个又一个的办法,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有的可行,有的不可行。他反复斟酌,再三思量。堂中的火盆,盛满了木炭,劈劈啪啪地燃烧着;热气腾腾,寒气入不进来。他转回案前坐下,些许的雪片,随风拂入室内,还没落下,就融化了。

  第一个办法,多派快马,驰往辽东,把辽阳生变的情况,公布于众。

  这个办法,好处在使得关铎由暗转明,促使潘诚、沙刘二、纳哈出做出反应。刚刚平静下来的辽东,势必要因此再度掀起滔天巨浪,关铎也就没了休养生息的机会。但坏处也有,他鞭长莫及,仅有盖州的一万余人马,消息若是公布了,怕是争不过潘诚等人。

  邓舍摇了摇头,提笔在纸上划了个叉,否定了。

  第二个办法,命令赵过不惜一切代价,联合辽阳营中双城本部,里应外合,趁其局面未定,拿下辽阳。

  太险。关铎嫡系三万余,戒备森严,难度太大。再说了,用甚么借口呢?当然,借口不重要,可即便拿下了,他用什么守?没准儿头天拿下,第二天潘诚或者纳哈出的军队,就开到了城下。

  邓舍提笔,再划了个叉。

  第三个办法,稳扎稳打。

  装作不知道,使些小计谋,一方面由赵过时不时去骚扰一番,比如天寒,送给辽阳点东西甚么的,分分关铎的神儿,叫他不能全神贯注地改编操练;另一方面,联系内线,不动声色地集结部队,时机成熟,突然袭击。

  邓舍举棋不定。究其本心,他倾向第三种办法。

  其一,柳大清等人一死,辽阳军中不会没有不满的人。其二,辽阳城中、军中有内应。其三,辽阳刚打一仗,部队损失惨重,城墙修葺未毕。其四,突然袭击,出其不意。从人和、到地利、到天时,结合各方面的优势,他有八成的把握。

  然而,拿下辽阳事小,如何善后事大。这一仗,一旦开打,就代表双城与辽阳的决裂。首先,大义上说的过去么?

  邓舍仔细考虑,得出了结论,人心在他,不在关铎。关铎出卖潘美,是为暗通鞑虏;宴杀柳大清,是为吞并部属;指使钱士德内乱,或许为假,但邓舍要说是真,谁来分辩?

  只需要一个好的檄文,大义的名声就可以十拿九稳。

  其次,拿下辽阳,如何善后?

  辽东一盘棋,拿下辽阳,不代表就万事大吉。现在有辽阳顶在前边,纳哈出、潘诚、沙刘二、甚至搠思监这些人,邓舍不用太操心。拿下辽阳后呢?双城立刻站在了风口浪尖。比资历,不如潘诚;论实力,不如纳哈出、搠思监。

  要知道,双城虽有十万军马;地盘大,邓舍不可能把所有的人,全开进辽阳。是的,赵帖木儿去了沈阳;有奇氏的牵线,与搠思监也有密信来往,但他们可信么?就看看纳哈出耍弄关铎的那一手儿,不容小觑。

  狼毫的毛笔端,一点墨汁滴下,在纸上浸染开来,就如堂外的雪,飘摇不定。

  邓舍犹豫不决;其实他又早已下了决定,就在他召张歹儿、庆千兴回来的那一刻,他清楚的明白,什么才是最佳的选择。他想起了洪继勋,只知道在南边,具体位置不清楚,问道:“洪先生,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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